周六，天刚亮透，厂里的广播还没响，西头荒地就有了动静。
刘平寇走到厂里，来到荒地，远远看见二十五个孩子正在挖昨天画的地基，王建军当指挥，比比划划的。
“哟，今儿够早”刘平寇走过去，孩子们手里的锄头已经抡开了，都挖了十分之一，比前两天干活利索多了。
“刘科长！”王建军直起腰，棉袄上沾着土“我们照着昨儿您画的线挖呢，争取今儿把剩下俩地基都干完！”
“有前途”刘平寇拍拍他肩膀“注意着点，别贪快伤着腰。”
刘平寇站着看了会儿，见孩子们分工明确——俩人刨土，俩人甩土，俩人清理边缘，比刚开始像样多了，才转身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煤炉还旺着，江洋正用搪瓷缸泡茶:“昨夜巡逻没见啥动静，郭祥那小子盯得紧。”
“嗯，记上。”刘平寇翻开记录本“把这礼拜的巡逻表整理出来，下礼拜轮班换一下。”
刘平寇低头写着，笔尖在纸上游走，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歪头瞅着屋里的动静。
处理完手头的事，刚过十点，刘平寇揣着缸子往荒地去。
离老远就听见(我们加把劲啊)“嗨哟”的号子声，王建军正带头喊，孩子们跟着应，铁锹起落得齐整。
张磊那组在挖边角，他蹲在地基里，一锨一锨往外甩土，脸上的汗顺着脖子流进棉袄里。
“歇会儿，喝口水。”刘平寇把带来的热水壶放下，拧开盖子。
孩子们围过来，搪瓷缸子碰得叮当响，王建军灌了大半缸，抹着嘴说:“刘科长，您看这进度，天黑前指定能完！”
“别逞强”刘平寇笑着说“挖完了给你们记上，以后有奖励。”心想这王建军比他爹有头脑。
孩子们听了更乐，又扛着铁锹和锄头往地基里钻。
中午吃饭，刘平寇回办公室时，佟东、江洋、郭祥正围着桌子啃窝窝头。
见他进来，佟东嘴里含着饭嘟囔：“科长，那些小伙子今儿跟打了鸡血似的，我刚路过瞅了眼，地基挖得比前俩都快。”
“是啊，熟练了就快”刘平寇坐下，掰了块窝窝头“琢磨着等地基都完了，给孩子们点奖励，你们说给啥好？”
江洋喝着热水:“给块糖？或多给几分劳务费？”(这个是厂长订的劳务分)
郭祥摇头:“糖不顶饱，劳务费他们得攒着，不如来点实在的。”
佟东眼睛一亮:“科长，您明儿不是回老家接妹妹吗？老家后山有野兔子、山鸡，打几只回来，炖一锅肉，给孩子们解解馋！”
“这主意好，他们加个馒头都高兴的不得了！”刘平寇拍大腿“这岁数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啥奖励都不如一口肉实在。”
江洋点头:“就是这主意真好，又不用花钱，就出点力气。”
郭祥笑着说:“老大，我明儿把我那杆老枪还给你，还是以前打鬼子用的那个，准头还行。”
“不用，老家有现成的。”刘平寇啃着窝窝头“就这么定了，等我回来，给孩子们开荤。”
正说着，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吆喝声，刘平寇探头一看，好家伙，这帮小子吃完饭压根没歇着，正蹲在地基边商量着怎么挖得更快。
他回头跟仨人说:“瞧见没？这才几天，就有模有样了。”
下午两点，刘平寇再去荒地时，孩子们正在第四个地基那挖着呢。
张磊正挖的起劲呢，见刘平寇来，停下手里的活:“刘科长，您看这宽度和深度够不？”
“够了，比图纸上还准点”刘平寇夸了句，张磊脸一红，转身拿起铁锹又挖起来。
王建军跑过来，手里攥着块冰:“科长，您吃口冰？凉快！”
“你自己吃吧，小心闹肚子。”刘平寇笑着推开“别光顾着快，手脚都稳当点，别受伤了。”
孩子们没人偷懒，连平时最蔫的李小宝都抡得带劲，额头上的汗擦了又冒，棉袄脱下来搭在旁边的草垛上，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单衣。
真是小伙子，火力壮，……睡凉炕啊。
五点半多点，最后一锨土被甩出来，四个地基并排都挖好了，板板正正的，边缘用脚踩得实实的。
王建军跳进去，张开胳膊喊:“完工——！”二十多个孩子跟着喊，声音震得旁边的枯草沙沙响。
“行，工具拿好，都回家歇着去。”刘平寇挥挥手“明儿休息，周一以后，咱就等材料建暖棚。”
孩子们欢呼着跑了，王建军跑出去老远又折回来:“刘科长，那您催着点，能早点干活！”
刘平寇笑着应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厂门口，心里特有成就感。
下班铃响时，刘平寇往广安门内大街供销社走。
林淼正在仓库里，手里捏着块蓝布翻来覆去看，布角有点歪，算是瑕疵品，价钱能便宜一半。
“挑着了？”刘平寇走了过去。
林淼抬头笑:“这块做褥子面正好，便宜两毛呢。”她指了指旁边的点心盒“今儿新来的桃酥，给老家带点，奶奶和娘准爱吃。”
“行，称二斤。”刘平寇掏钱，供销社的售货员用草纸包好，系上红绳，递过来时还说:“这桃酥是前门店做的，酥得很。”
回家路上，林淼摸着布包：“你明儿早点走，路上滑，头班车应该人不多。”
“知道”刘平寇接过布包“你在家多注意点，要不明天让叶夏和陈蓉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不能动，院里也不滑，我又不出门”林淼说。
晚饭是小米粥配咸鸭蛋，醋溜土豆丝，林淼喝着粥说:“孩子们挖完地基，是不是该准备搭棚子的材料了？”
“后个在问问后勤。”刘平寇放下碗“我出去趟，让叶夏和陈蓉明天过来陪你。”
林淼点点头：“早去早回，别冻着。”
刘平寇出了门，就去了光彩胡同，一路走的很快，一会还有回来去找佟东呢。
拐进光彩胡同，来到那个小院门口，又看到了林淼那天说的黑影，跟林淼描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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