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正是迎财神的日子，镇上的各家商铺都选在这一天开市，盼着能在新的一年里财源广进。
夏家的卤肉作坊自年前歇摊，到初五已经足足休息了十来天。加之此前流民事件的影响，他们遗憾地错过了年前生意最为火爆的时机。
里正夏兴华和作坊的伙计们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大家还是遵循着传统规矩，等到初五迎了财神后，才前往镇上摆摊。
可到了镇上，他们却发现，之前一直经营的摊位已然被他人抢占。这镇上的摊位向来不是固定的，想理论都找不到依据。更让人气愤的是，抢他们摊位的那家竟然也在卖卤肉，这明摆着就是来抢生意的。
新年第一天开市，夏兴华也跟着来了。他赶忙拦住冲动的二弟夏兴国，劝说道：“咱现在无凭无据，就这么无缘无故上去质问，纯粹是白费口舌。”
这卤肉并非他们家首创，也不是独家秘方。夏家卤肉好吃，是因为清姐儿改良的配方精妙。但配方也是在原有基础上调整的，别人要是有心，自然也能琢磨。这么贸贸然去质问，实在站不住脚。
虽然这家人抢占摊位卖卤肉，这行径确实令人恶心。
夏兴华安抚住众人，真要闹起来，把巡街衙役招来，他们也讨不了好，当务之急还是先摆摊做生意。
夏家人这边强压着怒火，对面摊位的钱家夫妻对视一眼，以为他们怕了，顿时咧开嘴，大声吆喝着招呼过路的行人尝尝自家的卤肉。他们赌对了，这卤肉生意谁都能做，又不是只有夏家有独特配方。
年前，钱家夫妻就盯上了这门生意。他们特意从夏家摊子买了卤肉，请来村里的老大夫品尝，费了一番心思，从老大夫那里套出了卤肉的一部分配料成分。回去后，他们自己卤制试吃，虽说做出来的味道达不到夏家卤肉的精髓，但也比其他普通卤肉铺子的强多了。
原本打算趁着年前大赚一笔，结果流民围攻县衙，导致他们的卤肉无人问津。今天他们也是才开业，因为本就是镇上居民，早早赶来，便抢占了原本属于夏家的摊位。
两家卤肉摊子摆在一起，一些认识夏兴西夏兴北的老主顾，自然不会找错地方。可那些冲着摊位去的新顾客，就被钱家夫妻捡了便宜。这么一来，夏家的生意多少受到了影响。以往半晌午就能卖光的卤肉，今天硬生生拖到了巳时末才卖完。
不过，对面钱家摊位显然预估错了行情，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剩下的卤肉还不少。后来他们靠着降价一半，才勉强把剩下的卖出去。
夏兴华等人收拾好摊子，一刻也不多停留，心里想着赶紧去桃源庄，找老二一家商量对策才是正事。
怀清其实一直心里有数，这卤肉生意迟早会被人模仿，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们才卖了一个多月而已。
“清姐儿，你可有什么办法？” 夏兴国自从家里做起生意，就打心底把怀清当成了主心骨，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想听听她的主意。
“是啊，这才卖了多久啊？” 夏兴西和夏兴北兄弟俩跟着摆摊一个多月，也真心希望能把这生意长久做下去。
要是丢了这份活计，一家四口往后可就只能靠着那几亩薄田糊口，日子实在艰难。他们本就因为错过年前的好时机憋了一肚子气，想着开春这几个月好好赚一笔。毕竟天气一热，大家容易食欲不振，卤肉生意肯定就不好做了。
谁能料到，开年第一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三叔、四叔，你们之前摆摊的时候，见过这两个人吗？” 今天去摆摊的四个人里，只有夏兴西和夏兴北一直负责叫卖，和顾客打交道最多。
夏兴西摇头说没见过，夏兴北却皱着眉头回忆道：“我看着有点模糊印象，不太敢确定，好像在摊位上买过咱家卤肉。”
“那里正大伯，你们尝过他们家的卤肉吗？”
“哦，我让街边小乞丐买了一份，打包带回来了。” 夏兴华一边说着，一边从背篓里拿出一份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卤肉。虽说已经冷了，味道淡了些，但卤肉那霸道的香味还是隐隐能闻到，和夏家的卤肉香味极为相似。
“这……他们从哪儿弄到的配方？怎么这么像啊？”
“正因为太像了，我才担心。回村之前，我让人通知马老弟帮咱们查查那夫妻二人。咱们的卤肉要是只自家卖，倒也没什么。可咱们毕竟和明月楼、春华楼有合作，这事必须尽快理出头绪，找到根源，想出解决办法，也好给合作的酒楼一个交代。” 夏兴华首先考虑到的是合作伙伴的利益关系，毕竟卤肉作坊六成的利润都来自这两家酒楼。
“咱们作坊干活的可都是自家人，而且为了防止方子泄露，所有配料包都是在我家磨碎了才交给作坊的，所以作坊这边肯定不会有问题。” 怀清的话，让夏兴国等人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出了这档子事，作坊里干活的几家媳妇难免被怀疑。
“咱们这边没问题，明月楼和春华楼也不会砸自己的招牌，他们要是出问题，损失可比咱们大多了。”
“那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夏兴西和夏兴北两兄弟有些尴尬，毕竟只有他们俩不是作坊的东家。
“先别急，一切等马叔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夏怀山觉得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擂台，说不定在镇上有点后台。
上次蔡癞子的事，马叔能请来宋捕头帮忙，说明马叔在镇上还是有些手段和人脉的，说不定他那边能探出些消息。
夏怀山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毕竟镇上的情况，他们这些人确实不如马有志熟悉。
“其实不用这么干等。” 怀清突然开口。
“清姐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怀清。
“你们刚才也闻了这卤肉的香味，是不是觉得和咱家的很像？但像，可不代表完全一样。我鼻子比较灵，能闻出他们放了哪些配料。我猜，他们可能是从咱们铺子买了卤肉，自己琢磨出的配方。
毕竟我用的几味香料同时也是药材，懂药的人，多少能尝出个大概，剩下的就是配料比例的问题。他们的卤肉闻起来像，可仔细吃，还是能品出区别的。
卤肉讲究头香、辅助香、灵魂香、回口香和尾香。他们用的几味香料差不多，但要是细品，还是能尝出不同，碰上真正懂吃的老饕，尝都不用尝就能分辨出来。
咱们的卤肉是先炒糖色再卤煮，汤底用的高汤是用猪大骨、鸡架骨等精心熬制的，卤汤还是老卤。
他们就算再怎么模仿，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大家要是不信，可以把这卤肉蒸熟了尝尝，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材料配方固然重要，但细节的把控、每个步骤的精益求精，才是别人难以模仿的关键，这才是真正的顶级配方。
而且，每个人的手艺都有差异，就算配方相同，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更何况，钱家夫妻只是学了个大概，连配方都没掌握全。
“我去弄。” 于氏赶忙拿起卤肉，快步走向厨房加热。
“当然，他们做的卤肉虽说只是形似，但味道也不会太差。要是他们打起价格战，咱们还是会损失惨重，客流肯定会被他们抢走不少。” 怀清很清楚这一点，神色有些凝重。
“那，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怀清身上，满是焦急与期待。
“也不用太担心。配方不是一成不变的，得不断精进、改良。咱们要做到的，是一直被模仿，却永远无法被超越。”
说着，怀清拿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红彤彤的干辣椒。
“我一直在找材料改良方子，终于让我找到了这个。”
夏兴国性子急，伸手拿了一个辣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瞬间，一股呛人的辣味直冲鼻腔。
“阿嚏！阿嚏！阿嚏！” 他连着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这是？” 夏兴国不认识辣椒，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解决卤肉生意危机的关键。
“这是辣椒。” 怀清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自信与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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