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的紧急任务通知,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后勤处,激起层层慌乱的涟漪。要求在一周内,将一批用于山区基地建设的钢筋、水泥和精密仪器,运往那处刚开辟、地图上还标着 “待完善” 的山区据点 —— 那里山高路险,连当地人都少有人涉足,更别提让满载物资的卡车通行。
消息传开,后勤处的空气瞬间紧绷。调度室里,凌国栋盯着墙上的地图,手指反复摩挲着那条用红笔标出的运输路线,眉头皱得能夹碎烟头。所有能调动的车辆都已派往常规运输线,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几辆苏联产的嘎斯卡车 —— 它们配着老旧的液压辅助系统,当年引进时是宝贝,如今却成了 “老古董”,平时只在仓库角落落灰,只有遇到极端路况才敢拿出来用。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这几辆 “救命稻草” 全掉了链子。 mechanic 掀开引擎盖,看着里面油腻腻的液压管路,脸色比锅底还黑:“凌科长,不行啊!液压泵转着像喘气,分配阀漏得跟筛子似的,油封都硬得跟塑料片儿一样,平路跑着都费劲,别说爬那陡山了!”
拆检报告摆在桌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凌国栋心上:液压泵容积效率不足 40%,分配阀阀芯磨损超公差,油封老化失去弹性…… 最致命的是,这种老型号的进口配件早就断供,国内连能替代的山寨货都找不到。
任务时限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一天天逼近。凌国栋嘴上的燎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吃饭时扒两口就放下筷子,夜里对着摊在桌上的液压图纸发呆,烟蒂扔了满满一烟灰缸。家里的气氛再次跌进冰窖,连张莉娜都不敢多嘴,只敢偷偷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生怕一句抱怨就引爆他压抑的情绪。
凌国栋的焦虑像浓雾,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液压原理图,图纸上的管路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心头发慌。“要是有备件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个分配阀也行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连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张莉娜端来一碗热汤,放在他手边,小声劝:“别太熬着了,身体垮了更麻烦。实在不行,跟上面说说,能不能宽限几天?”
“宽限?” 凌国栋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语气带着无奈的嘶吼,“山区基地等着这批物资开工,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上面要是能宽限,还会下紧急任务吗?” 说完,他又颓然低下头,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要是完不成任务,我这个调度科长也别当了,说不定还得连累整个后勤科……”
凌薇端着洗好的碗从厨房出来,将父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把碗放进橱柜,目光却像精准的扫描仪,飞快扫过桌上的图纸 —— 不过几秒,大脑就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瞬间拆解出故障的核心:泵体磨损导致压力流失,阀芯间隙过大引发内泄,密封件材质老化无法承压。
数个解决方案在她脑中瞬间成型:设计外挂辅助泵增强压力,用等离子喷涂修复阀芯磨损面,甚至用丁腈橡胶自制密封件临时替代…… 这些在星际时代只是基础操作的技术,此刻却像滚烫的岩浆,在她心底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闸门。
可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清晰的痛感提醒她保持沉默。她是 “凌薇”,一个连初中都没读完、胆小怯懦的普通女孩,绝不能暴露半分星际工程师的痕迹。
机会在一个傍晚悄然降临,像黑暗中闪过的微光。
技术股的年轻技术员小周满头大汗地冲进凌家,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连军装都湿透了。“凌科长!不行!真的不行!” 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绝望,“我们试着研磨阀芯,可精度不够,越磨间隙越大;换了普通橡胶垫当油封,装上就漏…… 真的没辙了!”
凌国栋手里的茶杯 “哐当” 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地。他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得像张白纸,喃喃自语:“完了…… 这下真完了…… 难道真要组织人扛上去?那么多钢筋水泥,山路又陡,得累死多少人……”
小周垂头丧气地离开,出门时还不忘叹气:“要是能有精细的研磨工具,或者耐油的密封件就好了……”
凌薇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轻轻放在凌国栋手边,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懵懂,像个不懂事却想关心父亲的孩子。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分配阀结构图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图纸边缘,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用极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嘀咕:
“这个圈圈(指阀芯)…… 里面磨坏了所以漏油没力气吧?好像…… 好像以前在爷爷的旧书里看到过…… 说可以用很细很细的石头(指油石)磨一磨,把坑坑洼洼磨平…… 再换个硬点的皮圈子(指密封圈),那种不害怕油的…… 可能…… 可能就能挡住油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不确定的犹豫,像孩子随口说出的天真想法。说完,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多嘴,立刻露出惊慌的神色,双手攥着衣角,低着头快步躲回房间,“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场不小心的失误。
凌国栋正沉浸在绝望中,女儿那细碎模糊的嘀咕,像一丝微弱的火星,突然溅入他干涸的心田。
“磨一磨?换皮圈子?”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目光死死盯着女儿紧闭的房门,又飞快低头看向图纸上的分配阀 —— 阀芯、密封件,这不正是故障的关键吗?
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已经是绝路了,还有什么不能试的?!
凌国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连地上的茶水都顾不上擦,抓起图纸就往外冲。夜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一路狂奔,直奔修理所,远远就看见修理所的灯还亮着 —— 八级老钳工刘师傅还在加班。
“刘师傅!刘师傅!快!再试试!” 凌国栋冲进修理所,气喘吁吁,声音都在发抖,“磨阀芯!用细油石磨!还有密封件,找找库房里有没有耐油的!咱们自己弄!”
刘师傅正收拾工具准备下班,听凌国栋说完,皱着眉头拿起图纸,手指在阀芯结构图上反复摩挲。“用油石手工研磨?精度根本没法保证啊!” 他语气带着怀疑,“而且耐油密封件早就用完了,库房里只剩点早年进口的边角料,不知道能不能用……”
“试试!求您了刘师傅!” 凌国栋抓住刘师傅的胳膊,眼里满是哀求,“这是最后机会了!要是成了,咱们就能完成任务;要是不成,我认了!”
看着凌国栋近乎崩溃的眼神,又想起山区基地等着物资的紧急情况,刘师傅咬了咬牙,狠狠一拍工作台:“行!老子就陪你疯一把!库房钥匙我拿着,现在就去找密封件!阀芯交给我,保证磨到光可鉴人!”
修理所的灯亮了大半夜,灯光透过窗户,在漆黑的夜里像一盏希望的灯塔。
刘师傅戴上老花镜,手里捏着最细的油石,俯身在工作台上,一点点打磨阀芯的配合面。他的手稳得像装了轴承,油石在阀芯上轻轻滑动,磨掉的金属碎屑细得像粉末。每隔几分钟,他就会拿起阀芯,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直到表面泛出均匀的金属光泽,才满意地放下。
另一边,凌国栋在库房里翻箱倒柜,灰尘呛得他直咳嗽,终于在角落的箱子里,找到了几片用油纸包着的进口密封件 —— 边缘已经泛黄,却还能看出材质的韧性。
凌晨三点,组装开始。刘师傅小心翼翼地将研磨好的阀芯装进分配阀,换上新的密封件,再一点点拧紧螺丝。凌国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手心全是冷汗。
加注新的液压油,启动发动机。
“嗡 ——” 卡车引擎发出沉闷的声响,刘师傅握住液压手柄,缓缓向上抬起。
所有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修理所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起初,液压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凌国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可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阵轻微的嘶鸣声后,原本沉重得需要两个人才能搬动的转向杆,竟然变得轻巧起来!举升臂也缓缓抬起,虽然速度慢了些,还带着轻微的抖动,却稳稳地将重物举到了半空!
“成了!老凌!成了!” 刘师傅激动地大喊,一把扔掉手套,眼眶都红了。
凌国栋看着恢复工作的液压系统,愣了几秒,突然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 —— 绝处逢生的喜悦,压得他几乎窒息。
喜悦过后,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可当他想起女儿傍晚那番嘀咕,一种更深沉、无法言喻的疑虑,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
一次是传送带的 “土办法”,一次是食堂风门的 “小建议”,这次又是液压系统的 “小窍门”……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呢?
他猛地想起,女儿说那番话时,眼神里似乎飞快地闪过一丝…… 不同于往常怯懦的清明,还有一种近乎笃定的光芒,虽然快得像错觉,却真实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让他浑身一震。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可那念头却像生了根,越扎越深 —— 他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儿,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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