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蛊镇的清晨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石小凡蹲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看着两个刚苏醒的侦查员被送上直升机，他们脸上的绿色斑点已淡成浅痕，只是眼神里还留着挥之不去的恍惚——像刚从一场醒不来的梦里挣扎着爬出来。
“蛊师的供词有问题。”林薇走过来，把一份刚整理好的笔录递给他，指尖沾着的墨渍还没干透，“他说巫毒教教主通过电话下令，但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近三个月只有跟镇上杂货铺的通话，没有任何陌生号码。”
石小凡接过笔录，指尖划过“巫毒教”三个字，忽然想起昨天在蛊王山遇到的花蛊——那些紫色花朵的根系里，缠着一丝极淡的精神能量，跟雾隐镇的精神蜉蝣不同，却和镇上的精神孢子同源。“不是巫毒教，是他在撒谎，或者……他也被蒙在鼓里。”
他摸出探测仪，开机的瞬间，屏幕上的数值就跳成了“0.6mg\/m3”，比昨晚处理完院子后高了不少。更奇怪的是，孢子的流动方向不再是散乱的，而是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朝着镇后的后山缓慢移动。
“孢子在往山里聚。”石小凡指着屏幕上的红色箭头，“昨晚光顾着救侦查员，没注意到——真正的源头不在镇上，在山里。”
林薇皱起眉，抬头望向镇后的群山。晨雾把山峰裹成模糊的墨色，只有最西侧的那座山裸露着灰褐色的岩壁，像一道疤痕刻在绿林里。“那座山叫‘断骨崖’，镇上老人说崖下有个洞穴，几十年前有人进去后就没出来过，后来长满了藤蔓，没人敢靠近。”
石小凡把探测仪揣进兜里，抓起放在一旁的雷刃：“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要是我半小时没联系，就派支援。”
“等下。”林薇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巧装置，塞进他手里，“这是‘精神干扰器’，能暂时打散高浓度孢子，要是遇到危险，按侧面的红色按钮。”
石小凡点点头，转身扎进镇后的树林。晨雾里的树枝像伸出的枯手，刮得他的防刺服“沙沙”响。越往断骨崖走，空气里的甜腥味就越浓，探测仪的数值一路飙升，到崖下时已突破“1.5mg\/m3”，屏幕边缘开始闪烁红色警告。
断骨崖的岩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藤蔓的叶子像婴儿的手掌，脉络里流动着淡绿色的光。石小凡用雷刃割下一段藤蔓，切口处立刻渗出黏糊糊的汁液，汁液里漂浮着极细的白色孢子——正是他要找的精神孢子。
“藏得还挺深。”他冷笑一声，握着雷刃的手凝聚起雷息，蓝色的电光顺着刀刃蔓延，对着藤蔓最密集的地方劈了下去。
“滋啦——”电光劈中藤蔓的瞬间，藤蔓发出像人惨叫的怪声，叶片快速枯萎，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洞穴的入口只有一人宽，边缘的岩壁上刻着模糊的图案：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周围围着一群举着木棍的人，图案的最后，女人被推进了洞穴，洞口被藤蔓封住。
石小凡心里咯噔一下，这图案像在诉说一个故事，难道……源头跟这个女人有关？
他打开手电筒，光束照进洞穴。洞穴里很潮湿，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孢子，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墙壁上还刻着更多图案，从女人在洞穴里生活，到她怀里的婴儿慢慢长大，再到婴儿突然倒下——图案里的婴儿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跟镇上昏睡的居民一模一样。
“是她的孩子？”石小凡放慢脚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前方，忽然看到洞穴深处有一点微弱的绿光，像远处的鬼火。
他握紧雷刃，一步步靠近。绿光越来越亮，最后在洞穴最深处，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女人坐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皮肤白得像纸，眼睛紧闭着，双手结着奇怪的印诀。她的周围漂浮着无数白色的孢子，孢子聚成一道光带，从洞穴外延伸进来，最后钻进她的眉心。光带的另一端，隐约能看到镇上居民的轮廓——他们还在昏睡，生命精气正顺着孢子光带，源源不断地涌向女人。
“就是你在散布孢子？”石小凡沉声开口，雷刃上的电光亮了几分。
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是淡绿色的，像浸在水里的翡翠，却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寒意。
石小凡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数值瞬间跳到“2.8mg\/m3”，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孢子开始疯狂涌动，像要把他包裹起来。“你是谁？为什么要让镇上的人昏睡？”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对着石小凡轻轻一挥。无数白色孢子突然聚成一把锋利的剑，朝着他的胸口刺来。
石小凡早有准备，侧身躲开的同时，甩出一张雷网。蓝色的雷网挡住孢子剑，孢子剑碰到电光，瞬间消散，变成漫天飞舞的白色颗粒。
“雷属性？”女人挑了挑眉，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有点意思，上次来的两个侦查员，连我的孢子剑都没躲开。”
“你认识他们？”石小凡握紧雷刃，“他们的虫卵，也是你让蛊师喂的？”
女人冷笑一声，双手再次结印。洞穴外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无数藤蔓从洞口钻进来，像蛇一样朝着石小凡缠过来。藤蔓上的叶子分泌出黏糊糊的汁液，汁液里的孢子浓度更高，探测仪的屏幕直接黑了——被高浓度孢子烧坏了。
“蛊师？”女人的声音带着嘲讽，“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他以为自己在替巫毒教做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让他做的。”
石小凡心里一沉，原来蛊师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凝聚起全身的雷息，雷刃上的电光暴涨，对着缠过来的藤蔓砍去。“你到底是谁？跟镇上的人有什么仇？”
藤蔓被雷刃砍断，汁液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女人看着断成一截截的藤蔓，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又很快被冰冷取代。“我是谁？”她轻声重复着，像是在回忆，“我是落蛊镇的人，我叫阿瑶。”
阿瑶的声音慢慢变得沙哑，墙壁上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石小凡眼前浮现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十年前，阿瑶还是落蛊镇一个普通的姑娘，她有个刚满三岁的儿子，叫小石头。那时候的落蛊镇还很热闹，村民们靠种茶叶为生，晚上会在晒谷场唱歌跳舞。直到有一天，小石头突然昏睡过去，跟现在镇上的居民一样，无论怎么叫都不醒。
阿瑶带着小石头去县城的医院，医生查不出任何病因，只说可能是“怪病”。回到镇上后，村里的老人说小石头是被“山鬼”缠上了，要把阿瑶和小石头赶出镇，不然会连累整个小镇。
阿瑶不肯走，她抱着小石头跪在镇口，求村民们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治好小石头。可村民们不但不同情她，还拿着木棍打她，把她和小石头推进了断骨崖下的洞穴，用藤蔓封住了洞口。
“他们说我是灾星，说小石头是怪物。”阿瑶的眼睛里流出绿色的泪水，泪水落在地上，立刻长出细小的藤蔓，“我在洞穴里守着小石头，看着他一点点变凉，直到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石小凡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着阿瑶苍白的脸，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天生的坏人，是被绝望和怨恨逼成了现在的样子。
“可镇上的人，不全是当年赶你走的人。”石小凡的声音软了下来，“现在昏睡的人里，有老人，有孩子，他们没有伤害过你。”
“没有伤害过我？”阿瑶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变得尖锐，“他们看着我被打，看着我被推进洞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他们都是帮凶！”
她猛地抬起手，洞穴里的孢子突然暴涨，聚成一个巨大的拳头，朝着石小凡砸过来。石小凡立刻按下精神干扰器的按钮，银色装置发出一阵高频声波，孢子拳头瞬间被打散，却又很快重新聚在一起。
“你以为这点小玩意儿能挡住我？”阿瑶冷笑，眉心处亮起一道绿色的光，“我在洞穴里待了十年，靠吸收小石头的生命精气活了下来，后来我发现，我能控制孢子，能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也尝尝昏睡的滋味！”
石小凡的识海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知道，阿瑶在发动精神攻击，她想让他也陷入沉睡。他赶紧摸出脖子上的古玉，玉牌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发出一阵温暖的绿光，绿光笼罩住他的识海，剧痛瞬间减轻了不少。
“这是什么？”阿瑶看到古玉，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为什么它能挡住我的精神力？”
石小凡没有回答，他握着雷刃，一步步向阿瑶走去。“阿瑶，我知道你很委屈，很恨他们。但你这样做，跟当年赶你走的村民，有什么区别？你杀了他们，小石头也不会活过来，只会让更多的人失去家人。”
“闭嘴！”阿瑶尖叫着，双手结出更复杂的印诀。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无数白色的孢子从地下钻出来，聚成一个巨大的茧，把阿瑶包裹在里面。茧的表面流动着淡绿色的光，里面传来阿瑶的声音：“我不会让你阻止我的，等我吸收完镇上所有人的生命精气，我就能复活小石头，到时候，整个落蛊镇的人，都要为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石小凡看着越来越亮的孢子茧，心里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凝聚起全身的雷息，雷刃上的电光变成了紫色，这是雷息纯度达到顶峰的标志。“阿瑶，醒醒吧，复活是不可能的，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他举起雷刃，对着孢子茧劈了下去。紫色的电光像一道闪电，击中孢子茧的瞬间，茧的表面发出“滋滋”的声音，绿色的光开始慢慢变暗。
“啊——”孢子茧里传来阿瑶的惨叫，“你别想毁了我的希望！我一定要复活小石头！”
孢子茧突然爆开，无数白色孢子朝着石小凡扑过来，阿瑶的身影在孢子中若隐若现，她的头发疯狂舞动，眼睛变成了深绿色，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我要让你也昏睡，让你永远活在噩梦里！”
石小凡立刻甩出雷网，紫色的雷网笼罩住整个洞穴，孢子碰到雷网，瞬间被烧成灰烬。他看着在雷网中挣扎的阿瑶，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怜悯——她只是个失去孩子，被世界抛弃的母亲，她的怨恨，其实是最深的绝望。
“阿瑶，停下来吧。”石小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力量，“小石头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阿瑶的动作突然顿住，她看着石小凡，眼神里的疯狂慢慢褪去，露出一丝迷茫。“小石头……”她轻声念着儿子的名字，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我只是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像雾隐镇的精神蜉蝣一样。洞穴里的孢子开始快速消散，墙壁上的图案也慢慢淡去，最后变成一片空白。
石小凡收起雷网，看着阿瑶即将消失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阿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只是被命运逼到了绝境。如果当年镇上的人能多给她一点善意，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
“对不起。”阿瑶看着石小凡，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如果……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个普通的母亲，再也不要遇到这些事。”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洞穴里，只剩下地上一滩淡绿色的汁液，汁液里，飘着一片小小的婴儿衣角——那是小石头的衣服碎片，也是阿瑶最后的念想。
石小凡蹲下身，捡起那片衣角。衣角很旧，布料已经磨得发白，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石头图案——那是阿瑶给儿子绣的，希望他能像石头一样坚强。
洞穴里的甜腥味渐渐散去，探测仪重新开机，屏幕上的数值回到了“0.1mg\/m3”，恢复了正常。石小凡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洞穴，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异能，不是孢子，而是人心的冷漠。
他拿出通讯器，拨通了林薇的电话：“林姐，源头解决了，镇上的孢子会慢慢消散，昏睡的居民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林薇的声音：“太好了，你没事吧？我这就派支援过去。”
“我没事。”石小凡看着洞穴外的晨雾，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驱散了最后的黑暗，“只是……有点难过。”
他走出洞穴，崖下的藤蔓已经全部枯萎，露出了干净的岩壁。远处的落蛊镇传来了村民的欢呼声——昏睡的居民醒了，他们在庆祝，在欢笑，却没有人知道，那个逼他们陷入沉睡的“魔女”，曾经也是这个小镇的一员，也是一个渴望温暖的母亲。
石小凡把那片婴儿衣角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转身向镇里走去。他知道，落蛊镇的故事结束了，但他的旅程还没有结束。全国的舞台上，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还有更多的真相需要他去揭开。
只是这一次，他心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东西——他明白了，作为异能者，不仅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更要守住心里的善意。因为只有善意，才能驱散冷漠，才能避免更多像阿瑶这样的悲剧。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明亮。石小凡握紧拳头，指尖的雷息闪烁着淡淡的蓝光，那是希望的光芒，也是他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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