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将白日的喧嚣彻底吞没。
石小凡回到那个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的狭小房间，轻轻关上门，没有开灯。
他无声地走到窗边，瘦削的身影融入昏暗之中，望着窗外那片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璀璨灯火。
书包随意地扔在床边，里面还装着没写完的作业和明天要交的试卷。
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些习题之上。
今晚在黑金KtV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清晰得令人窒息。
刀哥那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胖脸。
匕首刺中自己手臂时发出的、那声违反常理的清脆声响。
最后那一刻，刀哥被强行摄入空间时，眼中迸发出的那种绝望与难以置信。
还有随身空间里，那几株奇异植物吸收后，愉悦摇曳的姿态，以及反馈回来的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能量流。
这一切都在无声却有力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彻底告别了那个平凡高中生的过去。
他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危险却也蕴含无限可能的世界。
力量。
令人迷醉的力量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这力量并非只有甜美。
它更像是一把双刃剑，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沉甸甸的责任和无处不在的危险。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在市场摆摊的母亲。
那个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冒着寒风酷暑，用那双粗糙开裂的手整理蔬菜，只为多挣几十块钱供他读书的女人。
想到母亲被生活压弯的脊背和过早斑白的头发，石小凡的心就一阵抽紧。
他又想到了班上的同学李萌萌。
那个总是怯生生的、戴着厚重眼镜的女孩，因为家境贫寒性格内向，经常被班上调皮的男生捉弄。
是他好几次站出来，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
还有林薇，那个活泼开朗的文艺委员，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
上次校外的小混混纠缠她，也是石小凡恰好路过，用一点小技巧吓跑了那些人。
她们都是普通人，过着简单却安宁的校园生活。
如果……
如果因为自己获得的这份诡异力量，因为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而让这些他在意的人受到牵连，遭遇不测……
石小凡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绝不！
但仅仅自己强大就足够了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石小凡或许不惧正面冲突，但敌人未必会那么堂堂正正。
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能够为他办事的手脚，需要一层能够融入世俗的保护色。
需要一个组织，一个势力。
能够在他目光不及之处，保护他在意的人。
能够替他处理一些他不便亲自出面的琐碎事务。
能够为他收集信息，洞察先机，防患于未然。
黑金KtV的那帮人，那群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无疑是一个现成的、 albeit 肮脏的起点。
虽然不堪大用，但好歹有一个现成的框架，一块不算大却也能立足的地盘。
只要用对了方法，用对了人，施以足够的威慑和精准的控制，这群鬣狗未必不能被打磨成一把还算好用的工具。
关键在于掌控。
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深入骨髓的掌控。
想到这里，石小凡的眼神已经变得一片冰寒，再无丝毫犹豫。
他需要尽快返回黑金KtV，趁着那恐怖的种子还在他们心中疯狂滋生、发酵，趁热打铁，彻底收服这股势力。
否则，等他们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稍稍缓过神来，内部必然生变。
要么树倒猢狲散，各自奔逃，将昨夜之事泄露出去。
要么就会被周边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趁虚而入，轻易吞并。
甚至可能在某些人的怂恿下，反过来成为指向他的隐患。
夜长梦多。
必须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奠定局面。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时间还不算太晚。
母亲通常要十点多才能收摊回来。
他还有时间。
……
华灯初上，都市的夜生活缓缓拉开序幕。
黑金KtV那硕大的霓虹招牌依旧没心没肺地闪烁着绚丽的光芒，仿佛昨夜在那顶级包房里发生的恐怖事件只是一场幻梦，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但内部的气氛，却与往日那种喧嚣浮躁、纸醉金迷截然不同。
大门虽然开着，却没有了迎宾的门童。
大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了喧嚣的音乐，没有了醉醺醺搂抱着进出的客人，甚至连背景音乐都停止了播放。
只有几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拿着抹布，心不在焉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光可鉴人的吧台和早已一尘不染的玻璃桌。
他们的动作轻缓得过分，仿佛生怕发出一点过大的声响，会惊动什么可怕的存在。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和恐惧，眼神闪烁游移，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瞥向通往顶楼的那部专用电梯方向。
顶楼，帝王厅外的走廊里。
气氛更加凝重。
七八个穿着黑西装、体格精悍的男人靠墙站着，他们都是刀哥原来比较核心的打手或小头目。
此刻，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家伙，却一个个面色苍白，眼神惶惑，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人交谈。
没有人像往常那样叼着烟吞云吐雾。
甚至连整理领带或搓手的小动作都刻意避免了。
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整个走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瞟向那扇紧闭的、厚重的包间门。
仿佛那门后盘踞着一头来自洪荒的嗜血凶兽。
就在这种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压抑寂静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没有脚步声。
没有预先的通知。
就像一抹从阴影中自然凝聚而成的幽灵。
依旧是那身简单到极点的深色运动服，背上甚至还背着一个略显陈旧的学生书包，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步伐平稳而轻盈，落地无声。
石小凡，去而复返。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目光淡然，仿佛刚刚下课路过这里。
他没有看两旁那些噤若寒蝉、肌肉紧绷的打手一眼，径直走向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
他所过之处，众人无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头垂得更低，身体微微向墙边紧缩，仿佛在躲避一场无形的、致命的瘟疫。
石小凡的手按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轻轻一推。
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包间内，灯光开到了最亮，驱散了所有暧昧的阴影，显然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打扫和整理。
空气中喷洒了过多的清新剂，试图掩盖掉某些东西，但那丝若有若无的、源自灵魂恐惧的焦糊味和绝望气息，却如同烙印般顽固地残留着，挥之不去。
昨晚幸存的那三个人都在。
彪形大汉、瘦高个、还有刀疤脸。
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瘫在沙发上，而是如同罚站般僵硬地立在沙发前，身体绷得笔直。
脸色是几乎透明的惨白，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嘴唇干裂，显然经历了极度恐惧的一夜，未曾合眼。
当石小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三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同时击中，猛地一颤！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他们的头颅瞬间低下，目光死死盯住脚下昂贵的地毯图案，不敢与那道平静却令人魂飞魄散的目光有任何接触。
身体的颤抖无法抑制，细微却明显。
石小凡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他们，如同扫过几件家具。
他将书包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径直走向主位，在那张最为宽大、昨晚刀哥坐过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坦然坐下。
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事实上，从现在起，也的确如此。
都坐下吧。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三人如同提线木偶，慌忙而拘谨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屁股只敢沾一点点边，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姿态僵硬得如同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
石小凡没有再立刻说话。
他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目光平静地逐一扫过三人。
那目光看似平淡，却带着一种千钧重压般的无形压力，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他们瑟瑟发抖的灵魂。
三人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冷汗如同溪流，不断从额角、鬓边渗出、滑落，却不敢抬手去擦。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刀哥……他……真的……就那么……没了？
最终还是那个刀疤脸，似乎仗着昨晚最早晕过去、较轻，鼓起残存的所有勇气，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问出了这个盘旋在每个人心头、却不敢触碰的问题。
虽然亲眼所见，但那超乎想象、违反常理的场景，仍然让他们的理智难以接受，甚至怀疑是集体产生了幻觉。
石小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他的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反问道：你们希望他回来？
不！不！不！绝对不希望！
三人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几乎同时从沙发上弹起来，猛地疯狂摇头摆手，脸上瞬间褪尽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色，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诅咒。
刀疤脸更是吓得差点直接瘫软在地。
那个诡异、恐怖、无法理解的消失场景，是他们永生不愿再回想的噩梦，更别说亲身经历了。
很好。石小凡点了点头，似乎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那么，从今天起，这里，以及刀哥名下所有的一切，我说了算。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绝对没有！百分之两百没有！彪形大汉急忙表态，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尖锐变调，我们以后就跟凡哥混！唯凡哥马首是瞻！凡哥就是我们的天！
对！对！凡哥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让我们抓狗，我们绝不撵鸡！瘦高个也赶紧跟上，语无伦次地表着忠心，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
刀疤脸更是把瘦弱的胸口拍得砰砰作响，强作镇定：谁要是敢不服凡哥，不用凡哥动手，我第一个弄死他！把他大卸八块！
石小凡看着他们这番拙劣而急切的表演，心中唯有冰冷的嗤笑。
他知道，这些人的承诺和忠心，廉价得像厕纸，完全建立在此时此刻的极端恐惧之上。
一旦恐惧消退，或者出现他们认为更强大的力量，背叛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本就不需要他们那虚假的忠心。
他只需要他们绝对的恐惧和服从。
恐惧，才是维系统治最牢固的锁链。
很好。石小凡再次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但我这里，不养闲人，也不留废物和无用的舔狗。想要留下，活下去，就必须严格遵守我的规矩。
三人连忙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竖起耳朵，屏息凝神，一副恨不得拿小本子记下来的虔诚模样。
第一，石小凡伸出一根手指，动作缓慢而清晰，所有毒pIN生意，立刻、彻底、永远停止。现有的货源和库存，24小时内全部处理干净，怎么来的怎么送走。以后，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胆敢再碰一丝一毫——
他的声音骤然降温，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掠过：我会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彻底消失。听懂了吗？
三人猛地一个激灵，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和……一丝为难。
毒pIN，那可是来钱最快、利润最丰厚的大头生意之一啊！也是他们以前挥霍的主要资金来源。
怎么？有困难？石小凡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冰冷杀意，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困难！彪形大汉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道，只是……只是有些合作多年的老客户，背景也挺复杂，突然断供，可能会有些……麻烦和反弹。
麻烦？石小凡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仿佛在品味着什么，要么让他们立刻滚蛋，永远别再出现。要么……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却令人毛骨悚然：我就让他们也一起消失。我不希望关于这个问题，再说第二遍。明白？
是！是！明白！我们今天就处理！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留任何尾巴！三人冷汗涔涔，赶紧立下军令状，再不敢有丝毫异议。
第二，石小凡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如炬，从今天起，不许再向任何普通百姓、正经经营的商铺、摊贩收取一分钱所谓的保护费管理费卫生费！以前收的，列出清单，三天内双倍退还。还不上的，用你们的私房钱垫上。
这话让三人再次愣住，脸上露出比刚才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收保护费？还不上的还要倒贴？
这简直是断了绝大多数底层混混的主要收入来源！他们这帮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当然，石小凡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们那点心思和窘迫，语气依旧平稳，钱，自然还是要赚的。而且，要赚得更聪明，更长久。
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生意，比如地下赌场、特殊服务场所，可以继续收取一定的场地管理费，但额度必须在现有基础上，立刻降低三成。我们要的是细水长流，不是杀鸡取卵。
另外，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奢华的包间，我们要有自己的正经产业。楼下以及附近那几家生意不错的酒吧、台球厅、游戏厅，名义上虽然独立，但实际上不都在我们的控制或影响之下吗？从今天起，全部正式接手过来，派人进驻，好好经营！我要看到清晰透明的账目，看到实实在在的利润。听懂了吗？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开。
这……这和他们熟悉的、简单粗暴的黑道生存模式完全不同啊！
这简直像是……要洗白？要做生意？当老板？
这弯转得太大太急，让他们的大脑一时有些处理不过来。
第三，石小凡没有给他们太多消化的时间，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严格约束好你们手下所有的人。不许欺男霸女，不许骚扰普通百姓，不许仗势欺人。我们要的是长治久安，是闷声发大财，不是四处树敌，天天被警察盯着！谁坏了这条规矩，无论他是谁，有什么理由，后果自负。
他说话的声音始终不高，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和冰冷的决心。
三人只能像被催眠一样，机械地连连点头，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不敢有丝毫遗漏和异议。
最后，石小凡的目光再次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神情各异的三人，我需要一个人，一个直接对我负责的人，来统筹管理这里的日常事务。包括生意上的安排，人员的调配，财务的监管，以及……最重要的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我定下的规矩。
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
权力！
这可是个实实在在掌权的上位好机会！
虽然对石小凡恐惧到了骨子里，但权力的诱惑如同毒药，依然让他们本能地心跳加速，生出一丝渴望。
然而，石小凡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掺着冰块的冷水，将他们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彻底浇灭。
但不是你们三个。石小凡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最终的宣判意味，你们昨晚的表现，尤其是最初的反应，让我很失望。你们缺乏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和判断力的能力。
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眼中刚刚燃起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和失落。
所以，石小凡继续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需要另外找一个……更合适、也更让我放心的人选。
他的话音落下，双眼微微闭合了一瞬。
强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雷达波，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急速扩散开来，穿透墙壁，覆盖了整个KtV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人的位置，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甚至一些浅层的思维片段，都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范围。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在一个狭小、堆满账本和文件的办公室里，一个三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坐立不安地整理着桌上的票据。
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时不时看向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最终的审判。
他叫刘三，原本是帮派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头目，读过几年中专会计，因为心思细、会算账，被刀哥留下来管理几个场子的账目和流水，平时存在感很低。
最重要的是，在石小凡的精神感知中，这个男人的情绪波动虽然强烈，但更多的是焦虑、恐惧和一种想要逃离的渴望，而不是凶戾、贪婪或狡诈。
通过捕捉到的一些零星思维碎片，石小凡了解到，这个刘三原本是个小公司的会计，生活本分，因为老家父亲重病，迫不得已借了刀哥名下的高利贷，结果利滚利永远还不清，最后被迫加入帮派用工作抵债，一直活得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这个泥潭，却苦于没有机会和勇气。
一个胆小、有些底线、被迫卷入、且有明显弱点易于控制的人。
正是现阶段最合适的代理人选。
去把管账的刘三叫来。石小凡睁开眼，对那个彪形大汉淡淡地吩咐道。
彪形大汉猛地一愣，脸上露出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显然没想到石小凡会知道刘三这个几乎透明的人，更没想到会突然点名找这个管账的。
但他不敢有丝毫疑问和耽搁，赶紧应了一声，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包间。
包间内剩下的两人，瘦高个和刀疤脸，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不以为然。
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账先生来管理帮派？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能镇得住谁？
但他们不敢表露任何想法，只能低着头，内心五味杂陈。
不一会儿，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彪形大汉领着一个人回来了。
刘三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几乎是被大汉推搡着进来的。
他个子不高，身形有些瘦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误入狼窝的办公室文员，或者说是一个被吓坏了的中学老师，与周围黑帮的环境格格不入。
当他看到包间里的情形，尤其是目光触及到主位上那个神色平静、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年轻人时，他的双腿肉眼可见地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
凡……凡哥……您……您找我？他声音细若蚊蚋，颤抖得几乎不成调，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石小凡平静地打量着他，精神感知如同精细的扫描仪，确认着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以及大量的困惑，但没有欺骗和隐藏。
刘三，石小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刘三猛地一颤，从今天起，由你负责管理刀哥名下所有产业和人员的日常事务。包括生意上的决策，人员的安排调度，财务收支的审核，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严格执行我刚才订下的所有规矩。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让刘三瞬间僵化成石雕，连旁边那三个原头目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不平。
凡哥！这……这恐怕……刀疤脸性格最冲，忍不住脱口而出，想要质疑。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石小凡一个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扫过去，瞬间将他后面所有的话都冻在了喉咙里。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骤停，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后背，赶紧重新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怎么？你有意见？石小凡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
没……没有……绝对没有……刀疤脸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刘三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几乎要哭出来：凡……凡哥……我……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我就是个管账的……我……我没管过人……我……我怕做不好……辜负了您……
我说你行，你就行。石小凡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还是说……你想拒绝？
那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的冰冷意味，让刘三浑身剧烈一颤，仿佛看到了昨晚刀哥消失前的眼神，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敢……我……我愿意试试……
不是试试，是必须做好。石小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给你权力，也会给你支持。但如果你做不好，或者敢阳奉阴违……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让刘三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脸色惨白如纸。
是……是……我一定尽全力……一定……刘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仿佛接下的不是美差，而是催命符。
石小凡这才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另外三人。
你们三个，辅助刘三工作。记住，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要是敢暗中使绊子，或者阳奉阴违……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缓缓吐出两个字：后果……自负。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威胁都更有分量，让三人同时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仿佛又看到了昨晚那恐怖的一幕。
不敢！绝对不敢！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保证，声音因为恐惧而走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三哥工作！凡哥放心！
石小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恐惧的钉子已经砸下，短期内这些人不敢造次。
但暗地里的不服、猜忌和怨恨必然存在。
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整顿和清洗这股势力，将其真正转化为自己能掌控的力量。
而刘三这样一个相对胆小、有些底线、容易被控制、且有把柄在手的人，正是现阶段最合适的代理人。
好了，石小凡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书包随意甩在肩上，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记住我的规矩。
他走向门口，在即将离开时，又回头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众人：我会随时过来查看。如果让我发现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众人恐惧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石小凡离开了包间，走出了KtV。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石小凡深吸一口微凉的、带着汽车尾气味的空气，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动，以及空间中那些植物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收一个帮派容易，但要真正整顿它，将它转化为可靠的力量，还需要很多工作和时间。
暗流必然在涌动。
其他势力在虎视眈眈。
那个神秘的刘世豪，更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前路充满挑战。
但他看了一眼时间，加快了脚步。
母亲应该快收摊了，他得赶紧回去。
他的身影融入夜色，看似只是一个匆忙赶路的学生，却无人知晓，那平凡的外表下，隐藏着何等的力量和决心。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会走下去。
用他自己的方式。
保护该保护的人。
得到该得到的东西。
成为这座城市阴影下的……王者。
而在黑金KtV的顶楼包间内，一场微妙而危险的权利转移才刚刚开始。
刘三忐忑不安地坐在主位上，感受着另外三人投来的、复杂而不甘的目光。
他知道，这个位置烫手无比。
但比起违背那个可怕少年的意愿，他宁愿面对这些不服气的目光。
那么……刘三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先从……清理那些东西开始吧……
新的时代，似乎真的来临了。
但黑暗中的漩涡，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加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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