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端木府,已是午后。
端木珩将上官徽送至东厢院外,便欲转身前往书房。堆积的军务与即将到来的权力交接,容不得他有半分懈怠。
“将军。”上官徽在身后唤住他。
他回头,见她立在阶上,日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后日宫宴的礼服与仪程,妾身会亲自打点,不会失了应有的体面。”她顿了顿,声音清越,“另外,若有需要妾身配合之处,但请直言。”
端木珩深深看她一眼,心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有劳夫人。”他微微颔首,“届时,跟紧我便好。”
他不需要她冲锋陷阵,只需要她在他身边,足矣。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朝书房方向走去。
上官徽站在原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方才在长亭中的种种情绪又涌上心头。她转身走进厢房,吩咐挽梦备好热水,她要沐浴更衣。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洗去了一路的风尘,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与端木珩之间,将不再是单纯的夫妻之名,而是真正的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而书房内,气氛远比东厢院要凝重得多。
赵睿便呈上密报:“将军,李岩大人已派人送来文书,约定明日于中尉府正堂办理兵马交割事宜。此外,我们安插在武安王府外的眼线回报,王府今日虽大门紧闭,但后角门曾有数辆遮掩严实的马车出入,去向不明。”
端木珩坐在了案前,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沉吟片刻后道:“李岩那边,按流程交接便是,不必刻意刁难,但也莫要掉以轻心。至于武安王府……萧煜老谋深算,即便被禁足,也不会坐以待毙。那些马车,不是去郑家,便是去找其他隐藏的势力。”他看向赵睿,“盯紧郑府,尤其是与宫中往来的动静。”
“是!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东厢院内。
上官徽命人取来了后日宫宴要穿的诰命礼服,仔细检查着每一处针脚、每一件配饰。
“挽梦,将我那支赤金衔珠凤钗找出来。”她轻声吩咐,“还有,几日前陛下赏赐给将军的礼单中有一对东珠耳珰,也找出来。”
挽梦有些诧异:“夫人,那支凤钗是否过于隆重?那东珠耳珰更是逾制……”
上官徽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透着几分坚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陛下刚擢升了将军,又值年宴,我若穿戴得过于素净,反倒显得心虚或者对陛下不满。”
她不仅要出席,还要以最无可挑剔、最彰显圣眷的姿态出席。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端木珩及其夫人,圣眷正隆,京畿兵权的一分为二,并非端木珩失势的开端,而是陛下对他更为倚重的信号。
这是一种姿态,一种她所能给予的最直接也最坚定的支持。
夜幕降临时,端木府内外灯火通明,巡逻的侍卫并并没有减少。
端木珩处理完部分紧急军务时,窗外已是月华如水。他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下意识又走向了东厢院。
院内的灯火还亮着,窗纸上映出她伏案的身影,似乎在翻阅着什么。
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在院外站了片刻。看着她专注的侧影,他忽然又想起今日长亭中的那个拥抱,想起她微红的眼角和那滴坠落的清泪。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转身,对守院的侍卫低声吩咐:“夜里警醒些,护好夫人。”
“是!”
端木珩又在院外伫立片刻后,才抬步朝着书房走去。
夜色愈发浓重,端木珩刚回到书房,还未来得及宽衣,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
他眸光一凛,迅速推开窗棂。一道黑影迅速闪入,正是此前他派去监视郑府的暗卫。
“将军,有急报!”暗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一炷香前,郑府侧门驶出一辆青篷小车,未有标识,但护卫皆是好手。车子绕道,最终……进入了西宫永巷的角门。”
端木珩瞳孔骤然收缩。西宫!郑太后居所!
“可探知车内是何人?”
“属下无能,未能靠近。但看车驾规制,似是郑家女眷所用。”
女眷?端木珩心念微转。郑士元不会亲自入宫,目标太大。那么最可能的就是郑三娘!那位刚刚丧夫、心怀怨恨的世子妃!
“继续盯紧永巷出口,查明出来的是谁,以及出来后去了何处。”
“是!”暗卫领命,身形一闪,再次融入夜色。
端木珩负手立于窗前,眉头紧锁。郑三娘此刻入宫,绝不仅仅是为了向太后哭诉。她想要做什么?是针对他,还是针对……徽儿?
他立刻想起上官徽逼死萧承翊之事。想必郑三娘对她,已是恨之入骨。
“赵睿!”他突然沉声唤道。
赵睿应声而入。
“东厢院的防卫不要撤,不,立刻再加派一队暗卫,秘密护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是,属下即刻去办!”赵睿感受到端木珩语气中的凝重,不敢怠慢。
与此同时,西宫,长乐殿内。
烛火通明,香气袅袅。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斜倚在凤榻上,她已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她看着跪在下方,一身素缟、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妹郑三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姐姐!您要为承翊做主啊!他死得不明不白,都是被上官徽那个毒妇逼死的!端木珩纵妻行凶,他们根本没把咱们郑家放在眼里啊!”郑三娘声音凄凄,字字泣血。
郑太后揉了揉眉心:“起来说话。承翊之事,陛下已有圣断,是他罪有应得。你如今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难道就这么算了?”郑三娘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那上官徽不过是个失宠多年的弃妇,如今仗着端木珩之势,竟敢如此嚣张!后日宫宴,她定然也会出席,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郑太后眼神微动,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咽不下又能如何?端木珩刚立大功,圣眷正浓。陛下又刚刚擢升了李岩分他的权,此时敲打可以,但若动作太大,反而落人口实。”
“难道就任由她风光?我不甘心!”郑三娘攥紧了拳头,恨恨道。
郑太后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风光?在这宫里,有时候,风光未必是好事。”她目光深远地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宫宴之上,众目睽睽,讲究的是规矩,是体统。若有人言行失当,恃宠而骄,甚至……冲撞了贵人,那便是自取其辱,谁也怪不了。”
郑三娘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姐姐的暗示,眼中重新燃起一抹亮色:“妹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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