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二人并肩踏入武安王府。穿过影壁时,向子平的伞沿不经意擦过一株老梅,积雪簌簌落下。
先生可知今日宴请的都有哪些人?上官徽状似随意地问道。
向子平抬手拂去肩头落雪:不过些趋炎附势之徒。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笑道:“夫人不必紧张,今日之宴,不过是一场风雅之会罢了。我们只需随波逐流,静观其变即可。”
上官徽脚步未停,“先生当真豁达”
正交谈间,前方传来一阵笑声。只见萧承翊身着狐裘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几位锦衣公子。
稀客啊!萧承翊目光在上官徽身上转了一圈,表妹竟肯赏光?
上官徽正要答话,向子平忽然上前半步,油纸伞巧妙隔开萧承翊的视线:世子见谅,是在下与夫人叙旧耽搁了。
萧承翊眯起眼睛:哦?向先生与表妹竟是旧识?
十二年前南阳竹林有过一面之缘。向子平温润笑道。
远处传来钟鸣声,萧承翊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宴席将开,二位请随我来。
穿过曲折的回廊,二人被引至一处精致的庭院。院中白雪皑皑,几株红梅傲立雪中,更添了几分风雅之意。
萧煜早已等候多时,他身着锦衣华服,眉宇间透露出意气风发。见二人联袂而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常态,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向先生能赏脸光临,真是本王莫大的荣幸。”
向子平微微拱手行礼:“王爷过誉了,向某不过一介布衣,能得王爷赏识,实乃三生有幸。”
上官徽也福身行礼,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疏离:“见过王爷。”
萧煜目光在上官徽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笑道:“徽儿这就见外了,连舅父都不叫了。”
上官徽闻言,脸色未变:“王爷言重了,君臣有别,徽儿不敢逾越。”
萧煜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转而看向向子平:“向先生,请上座。”
向子平微微一笑,客气地推辞:“王爷客气了,王爷先请。”
上官徽立于一旁,目光在二人间流转,神色淡然。萧煜也不再客气,率先入了座。向子平也随之落座。
庭院中,炉火正旺,虽是冬日,却是暖意融融。
萧煜亲自执壶,为向子平倒了一杯酒:“向先生,这是本王特意从江南寻来的桑落酒,请先生品尝。”
向子平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赞道:“好酒!酒香醇厚,入口绵长,果然名不虚传。”
萧煜闻言,大笑:“向先生果然是个懂酒之人。来,本王再敬先生一杯。”
言罢,二人再次举杯相碰,一时之间,庭院内酒香四溢,笑语连连。
而坐于一旁的上官徽,只是静静地品着手中的酒。一阵风吹过,卷起庭中落雪,几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素白的衣袖上,她轻轻拂去,耳边却突然窜入一道道低沉的调笑声。
上官徽抬眸望去,却见几位身着锦衣的公子哥正围着萧承翊谈笑,偶尔有人目光扫过这边,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夹杂着几声低笑。
上官徽心中微沉,她自然知道那些人在笑什么。自端木珩贬谪北疆后,她这个端木夫人便如失了翼的凤凰,跌落尘埃。那些曾经巴结奉承的人,如今都换了一副嘴脸,将她视作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她尽力让自己不去理会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面前的酒液醇厚却也辛辣,她轻抿一口,酒香在舌尖蔓延,却似乎带着一丝苦涩。
这时,萧煜忽然起身,举杯致辞道:“今日请各位贤达雅士共聚一堂,一来是为赏雪品酒,二来也是想听听各位的高见。本王虽不才,却愿与诸位共谋天下大事。”
向子平闻言,目光微闪,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王爷言重了。向某不过一介书生,对于朝堂之事,向某向来不敢妄言。不过,若论起风雅之事,向某倒是愿意略陈鄙见。”
话音未落,却见一位身着锦衣的老者站起身来,拱手道:“王爷,老朽以为,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和乐,若要长治久安,唯有励精图治。至于风雅之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向子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老先生说得是。只是,人生在世,若不能偶尔放纵于风雅之间,又岂不枉费了这大好时光?再者说,风雅之事,亦能陶冶性情,未必不能从中悟出治国之道。”
萧煜闻言,忽然拍案而起:“说得好!向先生真是性情中人。来,本王再敬先生一杯!”
庭院中,炉火熊熊,酒香四溢。众人在觥筹交错间,似乎暂时忘却了朝堂的纷争与世间的烦恼。
正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响起。只见一位锦衣妇人,缓缓走到庭院中央,坐于琴前。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一曲《梅花三弄》便流淌而出。
琴声悠扬,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如松涛阵阵。
上官徽抬眸望去,见那妇人竟是郑三娘——萧承翊的夫人。
“这位夫人的琴艺,倒是颇有几分造诣。”向子平轻轻侧头,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上官徽垂眸抿了口酒:“郑家三娘,名动洛阳,琴艺自然非凡。”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郑三娘起身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上官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萧煜抚掌大笑:“三娘的琴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郑三娘欠身道,“父王过奖了。”说罢轻移莲步,回到了萧承翊身侧的空位。
“听闻端木夫人舞姿动人,妾身方才斗胆献丑...”她忽然抬眸,嘴角漾出一抹浅笑,“不知...可否请夫人赐教?”
席间霎时安静。上官徽执盏的手一顿,作为世家之女,琴棋书画自是必修之艺,但舞蹈一道,父亲当年只命教习嬷嬷略教了些基本仪态,况且,如今她已是端木家的少夫人,又岂能如歌姬般当众献舞?
三娘说笑了。上官徽缓缓放下茶盏,妾身自幼习的是《女则》《女诫》,舞艺一道实在粗浅。倒是三娘方才这一曲《梅花三弄》,颇有大家风范。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如针。在座众人谁听不出这话外之音——堂堂上官氏嫡女、端木将军夫人,岂会在这样的场合轻贱身份?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承翊,忽然开口:“三娘,你今日确实有些唐突了。”他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目光却看向了上官徽,似有安抚维护之意。
郑三娘脸色微变,眸中含有几分怨怼,却仍强笑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妾身方才也只是突然想起年少时,夫人也曾在妾身与夫君面前跳过一曲剑舞...故此才…”
“说起剑舞,”郑三娘话音未落,向子平突然大笑:“在下有一位知己最擅此道,以竹代剑,舞时若白鹤掠水...诸位若不嫌,在下可以效仿他,献丑一番,以助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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