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王监军震怒,以“罪囚凌云畏罪潜逃,其侍卫小七协同叛逃”为名,下令全城搜捕!
流沙营被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第二天,搜捕范围扩大至关城周边,依旧杳无音信。
第三天,一只鸽子从天门关飞出!
第四天、第五天……风雪更甚,沙尘暴滚滚而来,搜捕毫无进展。
城内关于凌云“已被狄戎收买”、“畏罪自杀暴尸荒野”的流言四起。王监军脸上越来越阴冷。
第六天,金銮殿,那封来自天门关的密报被狠狠掷在地上!
“混账!”皇帝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眼神森寒,声音阴冷:“凌肃!你,自己看!”
神武将军凌肃“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才伸出颤抖的手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密报。
殿内气氛降至冰点,定北王萧天阳率先出列,一脸悲愤欲绝:“陛下!臣早就说过!此毒妇只是找个脱身的理由,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有杀敌的本事?!”
“她杀我儿在前,如今竟敢叛国投敌!凌肃教女无方,难辞其咎!请陛下严惩凌肃,以儆效尤!否则,国法何存?军心何安?”
“陛下!”兵部尚书一向紧跟宁北王的脚步,急忙出列,“天门关乃北疆门户,凌云此逃,若真投敌,泄露我军布防虚实,后果不堪设想!”
“凌肃身为边关大将,其女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竟毫无察觉?臣以为,定北侯所言极是!凌肃纵女叛国,其罪当诛!”
“请陛下严惩凌肃!”
“凌肃难辞其咎!”
……
附和声此起彼伏。皇帝的脸色阴沉,视线一遍一遍在群臣脸上掠过,胸口微微起伏,抓着龙椅扶手的指节发白。
没有人能猜到皇帝现在在想什么,金殿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来人!”
好一会儿之后,皇帝的声音冰冷如刀,在金殿里响起:“即刻褫夺凌肃镇北将军之职!锁拿下狱!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当夜,凌家人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有人只穿着单衣,便被从床上抓出来用冰冷的铁链锁住。上下三十几口人悉数带走,曾经威震北疆的凌家,瞬间倾塌。
第十三天,黎明。
持续多日的沙暴终于停歇。天门关内外,天地一片昏黄。
城门上,守夜的士兵抱着冰冷的枪杆,缩在垛口后瑟瑟跺着脚。连续多日的搜捕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不知什么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慢慢的,黑点变成了两个。
他们速度不快,正一步步朝着紧闭的天门关靠近。
“敌袭?!”一个眼尖的士兵猛地惊醒,嘶哑着嗓子吼了出来,抓起身边的号角就要吹响!
“等等!再看看!”旁边的老兵一把按住他,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人影。
从黄沙里挣扎出来的晨曦微光中,那身影终于清晰可见!
那是两个人!
风沙深处,两个如地底爬出的泥塑人像一步一坑,拖着仿佛重于千钧的脚步,从混沌的地平线上踽踽而来。
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另一个身后背着一个更大的包袱。
“什么人?”守城士兵拉弓上弦,高声问话。
城下两人似没了力气,都没有说话。一人举起一只手,手上是一个硕大的、用破布草草包裹的球状物!
破布缝隙里,露出几绺沾满血污的属于狄戎贵族的细密发辫!
“木哈德的人头,拿到了!”来人喘着粗气,声音却极响亮。
就在这时,望楼上突然旗帜晃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望楼上看去,旗语居然是:“敌人退兵!”城楼上的士兵,都如同被雷劈中,僵立当场!
不可能!
凌云用力将手中那沉重的破布包裹,狠狠掼在紧闭的关门之前。
“开门!”
包裹散开,一颗须发戟张、怒目圆睁、皮肤呈现死灰青色的狰狞头颅,咕噜噜地滚到黄沙上。
那颗头颅的面容,对于常年戍守北疆的老兵来说,绝不陌生!那是大晋边民的噩梦!
“真是,木……木哈德?!”一个老兵大叫!
狄戎王次子,屠戮大晋边民无数的刽子手,“血狼”木哈德!
他的头颅,此刻正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天门关的城门之下!
而将它带回来的,是被朝廷通缉为“叛国潜逃”的两名要犯,凌云和小七。
许久之后,城门终于打开,姗姗来迟的守城将和王监军带着一队人马冲到他们面前。
两人跳下马,守城将蹲下身,仔细辨认那个血淋淋的人头。
片刻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起身向身旁的王监军抱拳说道:“监军大人,确实是木哈德的人头。”
王监军发灰的眼珠里倏地闪过一种计划被打乱的阴鸷。他翘着小指,嫌恶地用扇柄将头拨正。
待看清面容后,像是沾上了什么污秽。他快速起身,接连后退了几步。随手扔掉手里折扇,在袖袋里又掏出一方娟帕掩住口鼻。
王监军慢慢抬起眼皮,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紧紧盯在凌云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片刻,他的视线慢慢从凌云脸上挪到小七脸上,问道:“那你背的,又是什么?”
小七并没有放下背上的包袱,只是略微颔首道:“回监军大人的话,小人身后背着的,”小七缓了一口气,语气沉重而恭敬:“是陈将军,的,遗骨。”
守城将跟一众士兵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立刻有两个士兵冲到小七面前,单膝跪下,无比恭敬的从小七背上接过那个包袱。
木哈德的人头和陈将军的遗体让关内士气为之一振,连带着所有人看凌云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与感激。
流沙营那群桀骜不驯的重犯和老兵,更是说不出什么。他们很清楚,这个女人不简单。
捷报两日后便出现在萧天赐的案头,而赦免凌家的圣旨墨迹未及干透,准备起程回皇城的流沙营却出了问题。
不知是不是因为木哈德已死,狄戎已退的好消息让天老爷也感到高兴,就在凌云回来的第二天,持续多日的沙尘暴居然停止了。
一大早,太阳就从灰蒙蒙的云层里钻了出来,温度陡然升到初夏一般。
隆重安葬了只剩下残缺骨架的陈将军,天门关里军民一起出动,打扫这几个月以来战争留下的狼藉。
就在凌云即将启程回皇城的前夜,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好冷——!”
“冷…好冷!”
“下雪了吗?我…好冷。”
帐篷里,几个壮硕的囚犯蜷缩在草席上,面如金纸,牙关打颤,不停的叫冷。
“快,去报告王监军,去请大夫。”
流沙营里一片混乱。
待他们两人听到消息赶到,已经有一大半人出现了相同的状况。
凌云正想找人问清楚情况,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喊:“王监军到。”
两人急忙转身,见王监军快步而来。他用手帕掩着口鼻,停在帐篷门口探头看去,吩咐身边跟着的侍从道:“进去看看。”
侍从听令,同样掩着口鼻走进帐篷,才一进去就听到侍从惊声尖叫:““瘟…瘟疫!”
“瘟疫?”凌云默默重复着这个词。这样的天气,不应该会有大面积的传染病发生,而且这个时间,似乎过于凑巧。
凌云正想着,惊叫声像在滚油滴进冷水,轰然炸开!
“灾星!就是那个灾星!那个女人,出生时带来天雷劈了祠堂的灾星!她走到哪儿,哪儿就要出事!”不知是谁带头叫起来。
“陛下怎可以让个女人碰军权!这不乱了阴阳嘛!上天降下天罚啦!”
“是她!就是那个杀夫的女人!”
尖利的声音带着刻毒的煽动性响起,“女子领军,阴阳颠倒!冲撞了瘟神老爷!她是灾星!把她烧了祭天!瘟疫才能停!”
“对,一定是她,是那个女人。”
“烧死她!”
“扔她出去喂狼!”
“瘟神!都是她招来的!”
“一定是她,女人不干净,所以才会给军营里带来灾难。烧死她!”
无知的大众最容易被舆论带偏,绝望和恐惧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无数双被高热和死亡逼得发红的眼睛,裹挟着盲目的怨恨,死死钉在凌云身上。
人群咆哮着向她逼近。
小七一步踏前,挡在凌云身前,长刀抽出一截,目光冷然的注视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人群。
凌云抬手,轻轻按在小七紧绷的手臂上。
她的目光在这群男人脸上一一扫过,半晌,冷冷的一笑,说道:“你们被女人生出来,却口口声声的高喊女人不干净?那从女人胯下爬出来的你们呢?”
尖锐,直白,甚至有些粗俗的语言,震得所有人都是一呆。
让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的男人们脚步一滞,莫名的自尊被挑战,怒火被点燃。
然而面前的女人刚刚才独自取回木哈德的人头,他们叫嚣成一片,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自己是女人生出来这一事实他们没法反驳。却又在心里无比确定“女人不干净”,男人比女人尊贵,这样的结论。
好一会儿,有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又怎样?女人就是不干净,要不然,为什么不让女人进祠堂?要不然,为什么你来了就出现瘟疫?”
——我操!
凌云在心里暗骂,在这一瞬间,她竟不知道该怎样去和这群傻逼沟通。她嘴角带着冷笑,只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些乌合之众,脑子飞快转动:
——时机太巧了!症状更巧——寒热往来,呕吐瘀斑……这绝非寻常风寒!最重要的,才发生疫病,就有人往她身上带节奏。
再扫一眼周围这群糙汉子,没有任何一个的脸上能看得出识字的样子,不可能说得出那些文诌诌的话来。
说没有人安排?凌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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