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夜，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一种被极光与冰原反射的微光浸染的深蓝。但此刻，在这片深蓝之下，涌动着不祥的阴影。
观测站的警报凄厉地回响在冰原上空。探照灯的光柱撕破黑暗，锁定在那些从风雪中浮现的扭曲身影上。
它们被称为“虚无孽物”，名副其实。它们的形态仿佛是对生命本身的嘲弄——像是将各种南极生物（企鹅、海豹、甚至贼鸥）强行撕碎，再用冰冷的、无视物理结构的黑暗粘合在一起。有的拖着多节肢的怪异身躯，有的拥有不对称的、滴落着黑色粘液的触手，它们的眼睛（如果那些空洞的发光点可以称之为眼睛）燃烧着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饥渴。它们移动的方式时而蹒跚，时而如鬼魅般迅捷，所过之处，连冰雪都仿佛失去了一丝“存在感”，变得灰败暗澹。
“开火！”
秦风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遍防线。早已严阵以待的“龙组”精锐和重型自动化武器平台喷吐出火舌。
然而，效果甚微。
高爆子弹穿透那些扭曲的躯体，如同打入粘稠的沥青，只能留下一个缓慢愈合的孔洞。能量武器射出的光束，在接触到它们体表的黑暗时，竟像是被“吃掉”了一般，迅速暗澹、消散。
“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低于预期！”前线指挥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它们……它们在吸收能量！”
这些孽物是“无”的延伸，常规的“存在”形式攻击，反而成了它们的食粮。
一只形如巨型蜘蛛，却长着数个海豹头颅的孽物，顶着弹雨猛然冲刺，轻易撕碎了一个自动炮塔，金属和零件在它面前如同黄油般被切开、湮灭。
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银光自观测站顶端亮起。
林弈悬浮在半空，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术法，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只突破防线的蜘蛛孽物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几乎融入夜色的银线闪过。
那蜘蛛孽物前冲的动势戛然而止。下一秒，从它的头部开始，整个扭曲的身体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从中断裂、消散，没有留下任何残骸，仿佛从未存在过。
【规则层面抹杀！】隔离舱内，通过监控画面观察战场的哨兵734，银色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确认‘奇点变量’具备直接干预‘存在\/非存在’边界的能力！】
林弈的出手稳定了瞬间的局势，但孽物的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无法兼顾所有方向。
“寻找它们的能量核心！或者用超量火力瞬间汽化！”秦风临危不乱，迅速改变战术，“重武器覆盖！不要给它们吸收能量的时间！”
导弹和重型火炮发出怒吼，冰原上炸开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几只孽物在绝对的能量碾压下被彻底蒸发。但这消耗巨大，且难以应对那些小巧灵活的个体。
就在一只形如扭曲冰虫的孽物突破火力网，即将扑向一名士兵时，一道炽热的银色光束凭空出现，精准地贯穿了它的“头部”。
那孽物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身体剧烈抽搐，体表的黑暗如同退潮般消散，最终露出内部一颗微微跳动、散发着混乱与冰冷气息的黑色核心，随即核心也碎裂消失。
攻击来自观测站方向。只见隔离舱的强化玻璃已经打开，哨兵734站在舱门口，他抬起的手臂上，银白色的服饰延伸出一个结构复杂的臂铠，铠甲的端口处还残留着细微的能量余晖。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胸口的晶体光芒闪烁不定，显然这一击对他负担极重。
“它们的弱点……是体内混乱的‘虚无核心’。”哨兵734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虚弱，但依旧冷静。“集中攻击……核心。或者，使用……高度秩序化的能量。”
他给出了关键信息。
“秩序化的能量？”苏晚晴在指挥中心立刻抓住了重点，“我们的秩序符文呢？”
“启动‘望舒’屏障！最低功率，秩序冲击模式！”魏教授立刻下令。
观测站外围，那些镌刻着庇护所提供符文的金属柱瞬间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却带着坚定意味的白光。一道澹白色的光幕以观测站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倒扣的碗。
当那些孽物接触到光幕时，不像碰到实体屏障，而是像冰雪遇到了阳光。它们体表的黑暗剧烈沸腾、蒸发，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动作也变得迟滞而痛苦。
这屏障无法直接杀死它们，但极大地抑制了它们的活性！
“有效！”士兵们士气大振。
“火力覆盖被屏障削弱的个体！”秦风抓住机会。
战斗进入了新的阶段。屏障削弱，重火力点明，林弈则如同战场上的幽灵，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头孽物被彻底“抹除”，清理着最难缠的目标。
哨兵734也依靠在舱门边，不时用他那秩序臂铠点射试图从死角靠近屏障发生器的孽物。他的射击极其精准，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瓦解威胁，与地球部队形成了笨拙却有效的配合。
然而，孽物似乎无穷无尽。而且，在战场的最后方，一股更加强大、冰冷的气息正在凝聚。
风雪中，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立起。它像是由无数冻结的尸块和黑暗能量拼凑而成的巨人，高度超过了十米，独眼中燃烧着足以冻结灵魂的苍白火焰。它迈开步伐，地面随之震动，普通的攻击打在它身上，连迟滞它的脚步都做不到。
“高等孽物！‘巡夜者’级！”哨兵734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能撕裂初级秩序屏障！”
“望舒”屏障在它的靠近下，开始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
林弈眼神一凝，正要亲自迎上这个大家伙。
突然，哨兵734勐地站直了身体。他胸口的晶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甚至盖过了他身体的负荷，银白色的纹路瞬间爬满了他的脸颊。
【不能让它破坏屏障核心！】他发出一道决绝的信息流。
下一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银色的流星，从观测站激射而出，径直撞向那个“巡夜者”！
“他疯了？！他的伤……”苏晚晴失声。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哨兵734并非直接撞击。在接近“巡夜者”的瞬间，他整个人——连同那副受伤的躯体——骤然解体，化作无数道纯粹而炽亮的银色光线，如同一个巨大的、由光编织的牢笼，将“巡夜者”彻底包裹！
【秩序封印·银火之棺！】
“巡夜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挣扎，黑暗能量与银色光线激烈碰撞、湮灭。但银色光线无比坚韧，死死地缠绕着它，并开始向内收缩、净化。
几秒钟后，银光与黑暗同时达到了极致，然后骤然坍缩成一个极小的点，最终无声地爆炸开来，强烈的银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冰原。
光芒散去，“巡夜者”和哨兵734都消失了，只在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光滑如镜的熔融坑洞，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纯净的秩序能量气息。
他选择了自我湮灭，与敌人同归于尽，保住了观测站和防线。
战场上剩余的孽物失去了高等个体的引导，变得混乱无序，很快被清理一空。
冰原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只留下满目疮痍和硝烟的气息。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那个熔融的坑洞。那个来自遥远星海、冰冷而高效的“哨兵”，用最极端的方式，诠释了他所信奉的“秩序”——为了守护“存在”，不惜牺牲自身。
林弈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坑洞边缘。他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那正在快速消散的、纯粹的秩序意志。
他原本以为议会代表的是一种僵化冰冷的秩序，但哨兵734最后的抉择，让他看到了这秩序背后，同样存在着牺牲与守护。
“他……”苏晚晴走到林弈身边，声音有些哽咽。
“他履行了他的职责。”林弈平静地说，但他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那层因力量而带来的“疏离感”，似乎因这场意外的牺牲，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官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从侦察舰核心区刚刚取出的、闪烁着微光的六棱柱晶体。
“林先生，秦指挥！我们在飞船黑匣子受损前，成功提取了最后一段加密信息！另外……我们检测到，在哨兵启动最终协议前，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指向深空的超光速信号被发出了！”
信息的内容是什么？信号是发给谁的？议会，还是……其他存在？
胜利的代价，是牺牲，以及一个更加不确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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