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那个凄厉的“娘”字,仿佛还回荡在大殿的梁柱之间,化作无形的鬼手,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目光在倒地气绝的宫女、脸色惨无人色的淑妃,以及面沉如水的皇帝之间来回逡巡。
真相,已经摆在了台面上。
虽然最关键的人证,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自己终结了自己。
但那个未尽的字,就是最锋利的刀,已经将淑妃和三皇子林珩的伪装,剥得一干二净。
林珩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在这一刻,被林越这个废物,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砸得粉碎!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整个大殿点燃。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剑,死死地钉在淑妃身上。
那个平日里温婉柔顺,最会解语的女人,此刻在他眼中,比蛇蝎还要恶毒。
“好,好得很!”
皇帝怒极反笑,声音里是冰封千里的寒意。
“在朕的寿宴上,毒害太子,谋杀皇嗣!你们的胆子,比天还大!”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来人!将淑妃给朕拿下!打入天牢!三皇子林珩……一并收押!”
皇帝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
两名金甲侍卫立刻出列,手持刀柄,大步流星地朝着淑妃和林珩走去。
淑妃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林珩更是双腿发软,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旦进了天牢,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父皇,是真的动了杀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但威严十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权威。
正欲上前的侍卫,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大殿门口。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深色凤纹宫装,满头银发,手持一根龙头拐杖的老妇人,在两名资深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是太后!
当朝太后!
林越的眼皮跳了一下。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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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母后!”皇帝林崇的脸色变了又变,但还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
满朝文武,连同各国使臣,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太后仿佛没有看到这跪了一地的人,她的目光,径直越过所有人,落在了皇帝身上。
她的步伐很慢,龙头拐杖每一次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都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太后走到大殿中央,看了一眼地上早已冰冷的宫女尸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家不过是在后殿歇了片刻,你就要在自己的寿宴上,抓自己的妃子,关自己的儿子?”
“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皇帝的脸色铁青,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母后,淑妃指使宫女,毒害太子!人证物证俱在!此事,朕绝不能姑息!”
“人证?”太后冷笑一声,用拐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说的是这个已经死了的贱婢?”
“物证?”她又看向了侍卫托盘里的那壶毒酒,“一壶酒而已,谁能证明,就是淑妃让她下的毒?”
“她临死前,喊了‘娘’!”皇帝的额角青筋暴起。
“娘?”太后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带着一丝讥讽,“她喊的是哪个娘?是生她养她的亲娘,还是哪个不知所谓的干娘?一个字,能定皇妃的罪吗?皇帝,你当这大靖的律法是儿戏不成?!”
一番话,说得皇帝哑口无言。
是啊,一个字,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强行定罪,只会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声。
林越在旁边看着,心里简直想给这位老太太鼓掌了。
牛逼。
这颠倒黑白,偷换概念的本事,不去参加《奇葩说》都屈才了。
经典甩锅套路——死无对证。
经典洗白逻辑——证据不足。
这套组合拳下来,皇帝就算气得吐血,也拿她没办法。
太后见皇帝沉默,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语重心长。
“皇帝,哀家知道你心疼太子。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转过头,看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她脚边瑟瑟发抖的淑妃。
“淑妃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哀家清楚。她断然做不出这等糊涂事。想必,是这刁奴自己起了歹心,想要攀龙附凤,亦或是受了旁人挑唆,才行此不轨之事,与主子无关。”
“至于珩儿,”太后的目光落在林珩身上,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一向与太子兄弟情深,怎么可能会加害自己的兄长?皇帝,你莫要听信小人谗言,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寒了孩子们的心啊。”
“母后……”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看不出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但他同样也是一个儿子,一个君主。
太后不仅是他的母亲,其背后的母族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了一个已经失败的阴谋,和一个毫发无伤的太子,去跟整个太后派系撕破脸,值得吗?
作为皇帝,他必须权衡。
林越看着皇帝脸上那纠结、愤怒、又不甘的神情,心里门儿清。
得,没戏了。
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了。
想一波就把三皇子和淑妃这对母子打包送走,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宫斗剧里都演了,扳倒一个宠妃,哪次不是九曲十八弯,得死上好几个回合的角色才行?
果然,皇帝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杀意已经退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
“淑妃教导下人不严,致使宫中生乱,禁足景仁宫三月,闭门思过,抄写女则一百遍。”
“三皇子林珩,御前失仪,惊扰圣驾,罚俸一年,回府自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具宫女的尸体,声音冷得掉渣。
“此贱婢,大逆不道,罪不容诛!拖出去,挫骨扬灰!其家属宗亲,一体彻查,严惩不贷!”
这个处理结果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一松。
淑妃和林珩,几乎是同时,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躲过去了。
总算是躲过去了。
林珩抬起头,看向林越的目光里,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怨毒和……深深的恐惧。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但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在百官眼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废物太子所赐!
就在这时,林越动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皇帝深深一躬,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宽厚。
“父皇息怒,儿臣侥幸无事,已是上天庇佑。三弟一向与儿臣亲近,想必也是一时糊涂,被这胆大包天的刁奴蒙蔽了心智。”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令人信服的诚恳。
“还请父皇看在儿臣安然无恙的份上,不要过分苛责三弟。我们兄弟之间,不该因此事生了嫌隙。”
噗。
林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杀人诛心!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林越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他求情,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什么叫“被刁奴蒙蔽”?
这是在内涵他蠢!
什么叫“兄弟之间不该生了嫌隙”?
这是在提醒所有人,他林珩就是那个企图破坏兄弟情谊的罪魁祸首!
高端的绿茶,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林越此刻,就把这“太子茶艺”发挥到了极致。他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扎心的话,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宽宏大量、顾全大局的完美兄长形象。
而这份“宽宏大量”,恰恰是架在林珩脖子上的一把刀,让他不得不低头。
林珩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脸上却必须挤出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对着林越,艰难地弯下腰。
“多谢……太子哥哥……为我求情。”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越看着他这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心里爽得简直要开香槟庆祝了。
小样儿,跟我玩心眼?
你哥我不仅开着弹幕看宫斗剧,还是尊贵的VIp会员,能提前看大结局的那种!
皇帝看着“兄友弟恭”的两个儿子,疲惫地摆了摆手。
“罢了,都散了吧。”
一场精心准备的寿宴,最终以一场惊心动魄的宫斗大戏,草草收场。
宾客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退,脚步匆匆,谁也不想在这修罗场多待一秒。
林越也懒得再看林珩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转身准备开溜。
刚走没两步,一个身影忽然从斜刺里窜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殿下。”
林越一愣,定睛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苏清欢。
这位镇国大将军家的虎妞,此刻正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手里还……还抓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烧鸡腿。
满嘴流油。
画风跟这肃杀凝重的大殿,格格不入。
林越:“……”
苏小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全场都在紧张吃瓜,就你在认真吃饭?
“苏小姐有事?”
苏清欢把鸡腿换到另一只手,然后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股烤肉的香气直往林越鼻子里钻。
她小声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
“殿下,你这招偷天换日,是从哪里学的,还是从宫斗剧里学的?”
林越的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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