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内的晨光随着日头升高渐渐偏移，落在泛黄的宗祠图纸上，将那些标注着禁制的小字映得愈发清晰。
苏清漪指尖捏着一支炭笔，顺着图纸上祭祖台的边缘勾勒出一道暗线：“这里是宗祠的核心，祭祖时族老们会在此焚香，暗格就藏在香炉底座下——但底座连着‘三阴锁魂阵’，寻常人触碰会立刻引动阵纹，不仅会被铁链捆住，还会触发林墨布下的警报。”
萧逸尘俯身细看，只见暗线旁标注着三个小小的“阴”字，与蚀骨门邪阵的纹路隐隐相似。他指尖点在图纸上，想起骨面老魔的枯骨大阵，眉峰微蹙：“这阵是蚀骨门的手法？林墨连宗祠禁制都要借邪修之力，可见勾结之深。”
“不是借，是林万山直接请了蚀骨门的护法来布的。”苏清漪的炭笔顿了顿，在“三阴锁魂阵”旁画了个小小的骷髅标记，“我上次偷偷下山时，在宗祠外撞见一个黑袍人，袖上的骨纹和你描述的蚀骨门修士一模一样。那阵需用三名处子的精血养护，每月十五都会有林家的人送女子入宗祠，说是‘祭天’，实则是给阵眼喂血。”
这话让萧逸尘指尖一凉。他想起山下凡人城那些失踪的少女，原以为是蚀骨门单独所为，竟没想到是林家在背后配合。掌心的朱雀印记似有感应，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翻涌的怒意。
“破这阵需要你的朱雀真火。”苏清漪忽然抬头，目光落在他颈侧，“三阴锁魂阵惧阳火，你只需在我打开暗格时，将一缕真火凝在指尖，顺着暗格缝隙注入阵眼，就能暂时压制阵纹——但记住，只能用一缕，真火太盛反而会烧断暗格的机关，连密库门都打不开。”
萧逸尘点头，指尖凝起一缕微弱的金红火焰，比发丝略粗，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火星——这是他刻意控制的结果，经过几日休养，他已能精准掌控灵力输出，只是动用真火时，肩甲的旧伤仍会传来细微的刺痛。
苏清漪看着那缕火焰，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沉下脸：“还有一事需格外小心。林墨身边有个护卫叫林煞，是筑基七重的修为，据说练过‘食魂掌’，能吸人灵力，当年我母亲的亲信就是被他活活吸成了干尸。祭祖那日，他定会寸步不离跟着林墨，若我们暴露，第一个拦路的就是他。”
她话音刚落，竹舍门帘突然被轻轻掀起，苏婉清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身上还带着炼丹峰的药香。“刚在山道口听见你们说林煞，”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时露出两盒药膏和一叠油纸包，“这是我刚炼的‘固元膏’，敷在伤口上能防灵力反噬；油纸包里是‘爆灵丹’，虽不如上次的爆气丹霸道，却能临时提升一重修为，关键时候能救命。”
她将固元膏递到萧逸尘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肩甲的纱布，语气带着嗔怪：“昨日让你别再动用真火，怎么不听话？伤口若再崩开，十日后天可就下不了了。”
萧逸尘接过药膏，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心中一暖，顺势握住她的手：“知道了，以后都听师姐的。”转头又对苏清漪道，“婉清炼药的本事是宗门一绝，这些丹药或许能帮我们应对突发状况。”
苏清漪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颔首：“有婉清师姐的丹药，确实多了层保障。”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哨，递给苏婉清，“这是苏家暗线的联络哨，若我们下山后三日未传讯，你便吹哨通知潜伏在青阳城的陆师兄他们，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苏婉清接过银哨，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哨身，虽仍有担忧，却还是用力点头：“你们放心，我会守在宗门传讯塔，一有动静立刻通知外围的师兄。只是……”她看向萧逸尘，声音软了些，“你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活着回来。”
“一定。”萧逸尘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我还要带你去灵溪谷看灵花，还要陪你炼完那炉‘凝神丹’，怎么会不回来。”
三人在竹舍里又商议了半个时辰，从乔装的细节到撤离的路线，甚至连祭祖时该说的客套话都一一演练。待日头过午，苏婉清才提着空食盒离开，走前还反复叮嘱萧逸尘按时敷药，眼神里的牵挂几乎要溢出来。
竹舍内只剩两人，苏清漪将图纸卷起收好，又从墙角的木箱里翻出一个布包，打开时露出两套灰色的粗布衣裳，正是给萧逸尘的那件同款。“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她解释道，“祭祖时我不能穿仙裙，需扮成苏家的普通侍女，才能靠近祭祖台而不引人怀疑。”
萧逸尘看着那套衣裳，忽然想起苏清漪平日穿月白仙裙的模样，清冷又出尘，很难将她与粗布侍女的形象联系起来。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苏清漪脸颊微红，别过脸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衣裳算不得什么。”
她走到案边，重新给两人倒了杯热茶，这次加了几片静心莲的花瓣，茶汤泛着淡粉，香气也柔和了许多。“还有件事，”她捧着茶杯，语气比之前更轻，“我母亲的旧部虽答应接应，但其中有一人去年被林墨收买了，只是我还没查清是谁。祭祖那日，你拿到账本后，无论谁来接应，都别立刻跟着走，等我确认过身份再动。”
这倒是萧逸尘没料到的。他皱起眉：“若被收买的人在关键时刻反水，我们岂不是会被困在密库？”
“不会。”苏清漪摇头，指尖在茶杯沿画着圈，“密库有一条备用密道，直通后山的竹林，只有我知道入口。若真遇反水，我们就从密道走，只是密道里有我母亲当年布下的‘迷魂阵’，需用我的血才能走出去，速度会慢些。”
她似乎怕萧逸尘担心，又补充道：“你放心，迷魂阵虽能扰人心神，却伤不了人，只要跟着我走，绝不会迷路。”
萧逸尘看着她眼底的笃定，忽然笑了：“有师姐在，我自然放心。”
这句“放心”让苏清漪动作一滞，她抬眼望过去，正撞进萧逸尘含笑的眸子里。晨光落在他脸上，将他下颌线的弧度柔化了许多，肩甲的纱布虽仍显眼，却丝毫不减他眼底的光。她慌忙移开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没注意茶水已凉，只觉得喉间有些发紧。
竹舍外的竹林忽然传来一阵风，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苏清漪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门边：“时间不早了，你该回炼丹峰敷药了。十日之后卯时，我们在宗门西侧的山门口汇合，别迟到，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萧逸尘跟着起身，将桌上的固元膏和爆灵丹收好，又拿起那套粗布衣裳：“我知道了。师姐也多加小心，这几日别再单独下山，林墨的人说不定还在宗门外围盯着。”
“嗯。”苏清漪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走出竹舍，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她才缓缓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
案上的两杯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其中一杯泛着淡粉的茶汤里，静心莲的花瓣缓缓舒展，像极了此刻她乱了节奏的心绪。她知道，十日之后的青阳城，既是破局的契机，也是一场豪赌——赌账本能顺利取出，赌暗线能守住初心，也赌身边那个带着朱雀真火的少年，能和她一起，从这场布满荆棘的棋局里，活着走出来。
而竹林另一端的萧逸尘，正快步往炼丹峰走。掌心的固元膏还带着苏婉清指尖的温度，袖中的粗布衣裳粗糙却结实，颈侧的朱雀印记温热如初。他抬头望向青阳城的方向，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十日之后，无论等待他的是林家的天罗地网，还是蚀骨门的邪阵，他都要闯一闯。不为别的，只为苏清漪眼底的期盼，为苏婉清温柔的牵挂，也为山下那些等待被守护的，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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