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晨光带着山雾的湿润,漫过太华宗西侧的竹林。萧逸尘按苏清漪昨日传讯符上的指引,踏着沾露的竹影往深处走——这里远离宗门主道,连巡山弟子都极少踏足,唯有一间简陋竹舍隐在林间,竹篱笆上爬着几株不知名的蓝花,花瓣上的露珠顺着纹路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湿痕。
“进来吧。”竹舍门帘被轻轻挑起,苏清漪立在门内,褪去了往日的外门白袍,换了身月白绣银纹的仙裙,裙角拂过青石地面时,竟似有月光随步履流淌。
她未施粉黛的眉梢微扬,目光扫过萧逸尘时,眼尾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竟让漫天霞光都失了颜色。萧逸尘喉结滚动,只觉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抹身影,清得像昆仑雪巅的初霜,又艳得似瑶池初绽的仙葩。
她手中提着一个陶壶,壶口冒着热气,显然是早便煮好了茶等他。
萧逸尘迈步进门,平稳下心绪,才发现竹舍内比想象中更简洁:一张旧木桌,两把竹椅,墙角堆着几卷古籍,案上放着半块未刻完的玉佩——玉料泛着温白光泽,正是苏家信物的同款材质,只是上面只浅浅刻了半道星纹,像是刻到一半突然停了手。
“坐。”苏清漪将陶壶放在桌上,倒出两杯清茶,茶汤泛着淡绿,飘着几片竹叶,“这是后山的云雾茶,比不得宗门的灵茶,却胜在清苦解乏。”
萧逸尘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开门见山道:“师姐今日约我来,是想细说林家的事?”他没绕弯子——昨日与苏婉清商议后,两人都觉得林家与蚀骨门的关联绝非巧合,尤其是黑衣人敢在太华宗境内动手,背后定然有恃无恐。
苏清漪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案上的玉佩上,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动的竹影:“林墨的父亲林万山,表面是隐世家族的家主,实则与蚀骨门早有勾结。”她抬眼看向萧逸尘,眼底的平静彻底碎裂,“我窥得的命格不止苏家被吞——三年后林墨掌权,会助蚀骨门打通‘乱葬岭-凡人城’的通道,用十万生魂帮骨面老魔炼就元婴,而林家则借邪修之力,吞并周边七大家族,成为修真界的地下霸主。”
萧逸尘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茶汤晃出杯沿,溅在桌面上晕开小团湿痕。他虽早有猜测,却没料到林家的野心竟如此之大——十万生魂,几乎是山下三座凡人城的全部人口,若真让他们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父亲知道此事吗?”萧逸尘追问,“他若执意让你履行婚约,会不会也是被林家蒙骗?”
“他不是被蒙骗,是被利益迷了心。”苏清漪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苏家这些年日渐衰落,父亲早就想借林家的势力翻身。哪怕我把窥到的未来摆在他面前,他也只当是我为拒婚编的谎话,甚至觉得‘与邪修合作’是快速崛起的捷径。”她拿起案上的玉佩,指尖划过未刻完的星纹,“这半年我偷偷下山三次,每次都想劝他回头,可他每次都让林墨的人‘请’我回去,连面都不肯见。”
萧逸尘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忽然有些心疼,想着自己已与父母天人永隔,他心中涌起几分共情,轻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宗门里。”
“躲不了多久了。”苏清漪将玉佩放回案上,语气骤然变得凝重,“昨日我收到消息,林墨十日后来太华剑宗‘接’我,说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实则是想借着宗门的‘规矩’——凡弟子家族亲眷到访,宗门不得无故阻拦。他若来了,定会找机会对你动手,既能断我后路,又能借你的圣体气运助他修炼。”
萧逸尘眉峰一挑——林墨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用宗门规矩做掩护,又想趁机除掉自己。他放下茶杯,指尖凝聚起一缕灵力——经过三日休养,经脉虽未完全痊愈,却已能调动少量灵力,清灵枪的焚天纹在储物袋中微微发烫,似在呼应他的战意。
“十日时间,足够我们做些准备。”萧逸尘语气坚定,“我会立刻禀报大长老,让他加强宗门戒备;另外,我想请陆师兄和林沧澜师兄帮忙,若林墨真敢动手,我们便将计就计,揭穿他与蚀骨门勾结的证据。”
苏清漪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又很快黯淡下去:“没用的。林墨心思缜密,绝不会带着勾结邪修的证据上门,他只会以‘未婚夫’的身份作掩护,哪怕动手,也会做得滴水不漏,让宗门抓不到把柄。”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萧逸尘,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其实有个办法,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什么办法?”萧逸尘追问。
“下月十五是苏家的祭祖大典,父亲定会让我回去。”苏清漪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祭祖时会打开苏家宗祠的密库,里面藏着林家与蚀骨门勾结的账本——那是我母亲当年偷偷记下的,她临终前把账本藏在密库,说若有一日苏家遇祸,便拿它作为退路。只要能拿到账本,不仅能揭穿林墨的阴谋,还能逼我父亲回头。”
萧逸尘心中一动,却又立刻皱起眉:“祭祖大典必然戒备森严,林墨定会派人盯着你,你怎么拿到账本?”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苏清漪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你扮成我的随从一同下山,祭祖当日,我引开众人注意,你趁机潜入密库取账本。你的破军圣体不易被普通禁制察觉,又有朱雀真火能破解密库的阴邪阵法,只有你能做到。”
这个计划凶险万分——不仅要混入戒备森严的苏家,还要在林墨的眼皮底下潜入密库,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囹圄。可萧逸尘看着苏清漪眼底的期盼,想起她数次出手相助的恩情,想起山下十万凡人的性命,终究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苏清漪猛地攥紧了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竟泛起一层水光。她强忍着情绪,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星纹的玉佩——比之前那枚更小,纹路却更清晰,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这是苏家随从的身份玉佩,你贴身戴着,能避开苏家外围的禁制。”她将玉佩递给他,又补充道,“下山前我会想办法让你暂时隐匿修为,扮成炼体期弟子,不易引人怀疑。”
萧逸尘接过玉佩,指尖触到温润的玉料,忽然想起苏清漪那日在丹房外斩杀黑衣人的模样——看似清冷疏离,实则比谁都坚韧。他忽然开口:“师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拿到账本后,你父亲仍不肯回头怎么办?”
苏清漪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的竹林,声音带着几分茫然,却又透着坚定:“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试试——为了母亲的遗愿,为了苏家那些无辜的族人,也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就在这时,竹舍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苏婉清的呼喊:“逸尘!你在这里吗?大长老让你立刻去议事殿!”
萧逸尘与苏清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他立刻起身,将玉佩贴身收好,对苏清漪道:“我先去议事殿,祭祖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你多加小心,若有异动,立刻传讯给我。”
苏清漪点头,送他到竹舍门口。看着萧逸尘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她才转身回到屋内,拿起案上的玉佩继续雕刻。刻刀划过玉料,星纹渐渐完整,可她的手却微微颤抖——她知道,从萧逸尘答应帮忙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议事殿内,气氛比往日更凝重。大长老手持拂尘,眉头紧锁,案上放着一封染血的信笺;林沧澜和陆寒川站在两侧,脸色都格外阴沉;几位紫袍长老围站在沙盘旁,指尖都指向标注“乱葬岭”的黑纹处。
“逸尘,你来得正好。”大长老见他进来,立刻招手让他上前,将案上的信笺递给他,“半个时辰前,巡山弟子在乱葬岭边缘发现了这封信笺,是从一名蚀骨门信使身上搜出来的。”
萧逸尘接过信笺,只见上面用墨汁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墨迹中还混着血丝:“林少主亲启:骨冢大阵已备八成,缺‘破军圣体’之血引阵。十日后来太华,若能携圣体血归,月圆夜便可开阵。——骨面老魔。”
信笺上的字迹扭曲如蛇,带着浓郁的阴邪气息,落款处还画着一个“林”字纹,与那日黑衣人衣袍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果然勾结在了一起!”萧逸尘和苏清漪对视一眼,简单说了下二人的处境和计划。
陆寒川怒拍桌案,玄色劲装下的肩背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林墨十日后来宗门,根本不是为了接苏师姐,是为了取你的血!”
萧逸尘握着信笺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终于明白林墨的真正目的——所谓的婚约、账本,或许都只是幌子,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破军圣体之血,用来助骨面老魔完成枯骨大阵!
“逸尘,此事你怎么看?”大长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询问与期许,“十日时间,我们需尽快定下应对之策。”
萧逸尘深吸一口气,将信笺放在案上,目光扫过沙盘上的乱葬岭,又想起苏清漪在竹舍中说的祭祖大典,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渐渐成型。他抬头看向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长老,陆师兄,林师兄,我有一个计划——十日之后,我随林墨下山,混入苏家祭祖大典,不仅要拿到林家勾结邪修的账本,还要趁机端了他们的老巢,彻底断了骨面老魔的后路!”
喜欢焚寂枪神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焚寂枪神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