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菜畦里,红薯的藤蔓疯长,绿油油一片,叶片肥大鲜嫩,远超寻常蔬菜的长势,几乎将垄沟都覆盖了。
土豆的植株也同样郁郁葱葱。
这日清晨,夜凰照例带着两个孩子浇水时,看着那过于旺盛的红薯藤,心中微微一动。
红薯叶……在她前世,这曾是困难时期的“救命菜”,口感嫩滑,营养丰富。
但这个时代,似乎还没出现。
“或许……这是个机会?”夜凰看着那一片翠绿,心中盘算起来。
她仔细检查了叶片,便动手采摘了一大把最嫩的顶梢和叶片。
她将采摘的红薯叶仔细清洗干净。
中午做饭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煮粥,而是用最后一点猪油和少许盐,快速清炒了一盘红薯叶。
绿色的叶片在热油中迅速变得油亮翠绿,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
夜凰自己先尝了一口。
口感爽滑,略带清甜,确实不错。
她分给两个将信将疑的孩子。
王铁柱和李狗蛋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好吃!”
“姐姐,这个叶子好好吃!比野菜好吃多了!”
两个孩子很快将一盘炒红薯叶吃得精光,还意犹未尽。
夜凰心中有了底。
下午,她再次采摘了更大一篮鲜嫩的红薯叶,用清水浸泡保持鲜嫩,又稍稍整理了一下,看起来水灵灵的。
取了其中的一部分红薯叶,将其清炒放入瓦罐中,密封好。
她换上一身虽然旧但干净的衣裙,挎上篮子,将瓦罐放入背篓中,准备好后对两个孩子嘱咐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好好温书,不许出门。”
“姐姐,你要去卖这个叶子吗?”王铁柱有些担心,“别人都没见过,会买吗?”
“试试便知。”夜凰语气平静,“记住,无论成不成,这都是我们自己的尝试,不必害怕失败。”
她挎着篮子,没有去热闹的市集,而是来到了县城相对安静、居住着一些家境尚可的吏员、教书先生、小商贩的街区。
这里的人,有一定消费能力,也更愿意尝试新东西,且不像富户区那样门户森严。
她选择了一处街口,将篮子放下,并不像寻常菜贩那样吆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向过往行人。
她清冷的气质和那篮与众不同的、鲜翠欲滴的“蔬菜”,很快引起了注意。
一位穿着细布衣裙、提着菜篮的妇人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小姑娘,你这卖的是什么菜?瞧着倒是水灵,怎地从未见过?”
夜凰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大娘好,这是自家种的新鲜菜蔬,名叫‘长寿菜’,口感嫩滑,清炒、做汤皆可,味道清甜,您可要尝尝鲜?”
她随口编了个吉利的名字。
“长寿菜?”妇人显然被这个名字和蔬菜水灵的外观打动了,但又有些犹豫,“没吃过啊,不知道啥味儿……”
“您可以少买些尝尝。”夜凰建议道,“若是觉得不好,下次不买便是。这几日刚长出的第一茬嫩尖,就这些。”
这时,旁边又围过来两个好奇的妇人。
夜凰趁机说道:“若是几位大娘不介意,我这有烹制好的长寿菜,请各位尝尝味道。”
她早有准备,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瓦罐,里面是清炒好的红薯叶。
捞出的叶片依旧碧绿,清香四溢。
她将叶子分成三小份,递给那三位妇人:“请尝尝。”
三位妇人将信将疑地尝了尝,顿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这口感……滑溜溜的,还真不错!”
“没啥怪味,还挺清口!”
“嗯,是好东西!”
最先问话的那位妇人立刻道:“这长寿菜怎么卖?”
夜凰心中快速盘算。
寻常野菜不过一两文钱一把,但这“长寿菜”新奇且味道好,不能卖得太贱。
“四文钱一把。”她指了指篮子里已经分好的一小捆一小捆的菜,“就这些,卖完便没了。”
四文钱,足够买两个肉包子了,对普通蔬菜来说不算便宜。
但三位妇人尝过之后,都觉得物有所值,而且“长寿菜”这名字也吉利。
“给我来两把!”
“我也要两把!”
“给我留一把!”
很快,篮子里的十几把红薯叶被抢购一空。
后来听到动静赶来的几个人,都没买到,颇有些遗憾。
“小姑娘,明天还来吗?”没买到的人问道。
“看收成吧,若是还有嫩尖,或许还会来。”夜凰没有把话说死。
她清点着到手的;六十文钱,心中平静无波。
这点钱不多,但是个可持续的进项。
只要后院的红薯还在长,她就能定期采摘嫩叶来卖。
她没有停留,立刻去粮店买了些米面,又补充了油盐,甚至还割了一小条肉。总共花费二十二文,这才返回书院。
“姐姐!真的卖出去了?”
“我们还以为……”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夜凰将东西放好,“这红薯叶,以后可以定期采摘嫩梢去卖。但这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尤其不能让人知道这是我们书院种出来的。否则,恐生事端。”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但都郑重地点头。
他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好吃的叶子卖了钱也要保密,但姐姐说的,一定是对的。
“以后对外,这就叫‘长寿菜’,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夜凰将剩下的银钱收好。
接下来的几天,夜凰每隔两三日便去那条街售卖一次“长寿菜”,每次量都不多,保持一种“稀罕”的感觉。
果然,“长寿菜”的名声慢慢传开,甚至有了些回头客,每次都能很快卖完。
稳定的微小收入,让书院的伙食得到了切实的改善,偶尔能吃上一点荤腥,两个孩子脸上的血色也越发明显。
夜凰用这笔钱,添置了一些必要的日常用品,甚至给王铁柱和李狗蛋各买了一身最便宜的粗布新衣服,换下了他们身上那几乎无法蔽体的破旧衣衫。
穿上新衣的两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读书干活都更有劲头了。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似乎没有逃过暗处窥探的眼睛。
某天下午,夜凰正在授课,院门外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一次,不是孙夫子,而是刘老爷家的陈管家,带着两个家丁,脸色不像上次逼债时那般嚣张,却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夜姑娘,近来可好?”陈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院子,尤其在那片长势异常旺盛的菜畦上停留了片刻。
夜凰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劳陈管家挂心,勉强糊口罢了。不知今日前来,又有何指教?”
“哦,没什么大事。”陈管家呵呵一笑,“就是听说夜姑娘最近似乎手头宽裕了些,还卖起了什么……‘长寿菜’?真是能干啊。不知这菜种从何而来,长得如此之好?我家老爷也对农事颇有兴趣,想来讨教一二。”
夜凰心念电转。
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愁苦和一丝侥幸:“陈管家说笑了,哪有什么宽裕,不过是挣扎求活罢了。那‘长寿菜’,不过是我在后山偶然发现的一些野藤嫩叶,瞧着水灵,便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真有人愿意买。至于这种地……或许是家父在天之灵保佑,今年的秧苗不知怎地,就是长得比往年好些,我们也是糊里糊涂的。”
她将一切归功于运气,语气真诚,眼神带着一丝底层小人物的惶恐和茫然,表演得天衣无缝。
陈管家眯着眼打量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但最终只看到一片“诚恳”的无奈。
他确实不太相信一个孤女能有什么奇特种地本事,或许真是运气?
他又旁敲侧击了几句关于那晚下雨可听到什么动静、见到什么生人之类的话,夜凰一律以“雨大早早睡了”、“我们这破地方谁会来”等理由搪塞过去。
陈管家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终只好悻悻离去,但离开前,那审视的目光依旧在书院里转了好几圈。
夜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应付。
刘府的怀疑并未消除,只是没有证据。
必须加快步伐了。
她看向王铁柱和李狗蛋,他们的基础已经打牢了一些,是时候进行更针对性的县试准备了。
当晚,她便开始了每晚半个时辰的加课,专门针对王铁柱,讲解《县试模拟试题集》里最基础的题目。
而石小石那边,也传来了新的消息。
他成功接触了那个机灵的少年,名叫赵小五,用一顿饱饭和两文钱的跑腿费,让他帮忙送了次无关紧要的口信到另一条街,初步建立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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