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院门在萧绝狂暴的一脚下呻吟着,几乎要从门轴上脱落。风雪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入口,呼啸着卷入,吹得冷焰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间攫取了她全身的暖意。
但比风雪更冷的,是萧绝那双眼睛。
那不再是平日里充满戏谑、残忍或占有欲的目光,而是一种纯粹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像是一头被触怒了逆鳞的恶龙,冰冷的竖瞳锁定了猎物,下一刻就要将其撕碎焚毁。
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玄色锦衣在风雪中微微摆动,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说。」
一个字,像是从冰窖深处捞出来,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气,重重砸在冷焰的心上。
「你给西院的药,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风雪呜咽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冷焰能感觉到每一道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针,刺得她皮肤生疼。大脑在极致的危险下疯狂运转,几乎要冒出烟来。
承认?死路一条。不仅自己立刻会化为齑粉,刚刚得到的关于“暗眼”和账册的秘密也将永沉海底。
否认?萧绝既然直接找到这里,必然是掌握了某种线索或怀疑,那个贪财的婆子恐怕已经……或者说,很快就会开口。苍白的否认只会激怒他,死得更快。
电光火石之间,冷焰选择了第三条路——一个疯子才会走的路。
只见她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破了胆,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恐惧而收缩,视线却没有聚焦在萧绝身上,而是涣散地、惊恐地望着他身后的虚空,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啊——!!别过来!别过来!!」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音刺破了风雪,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癫狂,「血!又是你!你走开!走开啊!药我已经给你了!你安息吧!别再缠着我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像是要躲避什么无形的索命恶鬼,动作慌乱失措,撞翻了旁边一个破旧的矮凳,发出哐当一声响。
这番突如其来的疯癫表现,让原本杀气腾腾的场面瞬间凝滞了一下。侍卫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惊疑不定——这北狄公主,难道真的疯了?
萧绝的眉头狠狠一拧,眼中的杀意和疑虑交织在一起。他死死盯着冷焰,试图从她那张写满疯狂和恐惧的脸上找出丝毫伪装的痕迹。但冷焰此刻的表现,堪称完美。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精神崩溃后的歇斯底里,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尖叫,每一丝肌肉的颤抖,都在诉说着她被“冤魂”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现状。
「鬼话连篇!」萧绝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杀意似乎被这意外的状况稍稍阻滞了一瞬,「本王问你,药!哪来的?是什么?!」
「药……药……」冷焰像是被他的厉喝吓住了,停止了尖叫,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头,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喃喃,「是安神药……是祖传的方子……他说他疼……他说冷……要我帮他……我就给了……我给了一次……他又来要……他说不够……还要更多才能安睡……我才让嬷嬷给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你去找他!你去找他要!别来找我!!」
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萧绝身后的虚空,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方向,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凄惨哀绝:「你走吧……求求你走吧……我错了……我不该来胤朝……我不该嫁过来……放过我吧……」
这番哭诉,巧妙地将“给药”的动机归结于被“鬼”纠缠胁迫,并且暗示是“鬼”第二次索要,她才通过嬷嬷给了“更强的药”,逻辑上似乎能自圆其说,至少,为一个“疯子”的行为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萧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当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冷焰这副模样,却又不像全然作假。难道胡日查的死,真的只是巧合?是这个疯女人被吓得用了什么虎狼之药,加速了那个废物的死亡?
「祖传的方子?」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山岳般沉重,「什么方子?药呢?还有没有?!」
「没……没有了……最后一包都给他了……」冷焰使劲摇头,眼神涣散,「没了……真的没了……那是保命的东西……阿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用了就没了……」
她适时地流露出一种孩童般的委屈和懊恼,仿佛弄丢了最珍贵的糖果。
「保命的东西?」萧绝捕捉到这个词,眼神锐利如刀,「既能保命,为何给他?!」
「因为他要杀我!!」冷焰猛地尖叫起来,情绪再次失控,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他说我不帮他……就要带我走……去地下陪他!我好怕!我好怕啊!我只能给他!我只能给他了!」
完美的闭环。因为“鬼”要索命,所以用“保命”的药去换取“安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做出这种逻辑混乱的事情,似乎合情合理。
萧绝沉默了。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蜷缩在地上、状若疯魔的冷焰,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她的每一寸皮肤,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风雪依旧,院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冷焰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突然,萧绝猛地转头,对身后厉声道:「把那个婆子带过来!」
很快,两个侍卫拖着一个浑身瘫软、面无人色的老嬷嬷走了进来,粗暴地将她掼在雪地里。正是那个贪财的婆子。
她显然已经受过惊吓或审讯,头发散乱,衣服上沾着污渍,一看到萧绝就如同见了阎王,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是……是公主!是那个疯公主!她非说西院那个……那个鬼魂缠着她!要死要活的求老奴把药粉混进伤药的!老奴也是一时糊涂……看她可怜……又想图个清净……才……才鬼迷心窍帮了她一次……就一次啊王爷!老奴万万没想到会吃死人啊王爷!」
婆子吓得魂飞魄散,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冷焰身上,但说辞基本和冷焰的“疯话”对得上,坐实了冷焰是因为“闹鬼”才求她送药。
萧绝的目光在涕泪横流的婆子和瑟瑟发抖的冷焰之间来回扫视。
「药粉呢?还有没有剩余?」他冷声问婆子。
「没……没了!公主就给了一小包,说全都用上才有效……老奴……老奴都倒进那人的汤药里了……」婆子急忙回答。
「王爷!王爷!」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太医服饰的老者匆匆从西院方向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验……验过了!那北狄伤兵确系伤势过重,脏腑破裂出血而亡。至于那碗药渣……里面确实多了一味极猛的虎狼之药,像是……像是强效提神吊命之用,但用在如此重伤之人身上,无异于竭泽而渔,瞬间燃尽所有生机,才导致其突然嚎叫一声后立刻暴毙……」
太医的结论,从医学角度解释了胡日查的死因——伤重不治,加上虎狼之药的猛烈催化。这似乎也间接印证了冷焰所说的“强效安神药”(在疯子看来,让痛苦的人彻底安睡的药)以及婆子“全都用上”的说法。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巧合的、由疯子引发的意外事件。
萧绝脸上的冰寒之色稍稍缓了一丝,但眼底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散去。他天性多疑,尤其涉及到这种看似过于“巧合”的事情。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冷焰,声音依旧不带丝毫温度:「你刚才说,那是你保命的东西?北狄的方子?」
冷焰怯怯地、涣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喃喃道:「没了……阿妈给的……没了……」
「你阿妈是谁?为何给你这种药?」萧绝步步紧逼,不放过任何细节。
「阿妈……阿妈是……」冷焰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仿佛陷入了久远的、混乱的回忆,「是……是草原上最好的额赫(母亲)……她……她有很多药……很多瓶子……她说……狄家的女儿……命苦……要……要留着防身……防坏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逻辑混乱,但却勾勒出一个草原母亲担心女儿,给予一些特殊药物防身的模糊画面,符合北狄的一些民间传闻。
「防身?」萧绝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用这种催命的药防身?」
「不是催命……是安神……」冷焰固执地、疯癫地纠正道,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吃了……就不疼了……就睡着了……坏人……坏人就害不了了……」
她再次抱紧自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就像……就像那天晚上……好多血……好疼……阿妈也睡着了……再也不醒了……」
她像是触动了某个痛苦的开关,开始呜呜地哭起来,反复念叨着「血」和「阿妈睡着了」,将被迫和亲、家族可能遭逢变故的悲痛与眼前的恐惧混合在一起,表演得淋漓尽致。
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终于让萧绝眼底最后一丝浓烈的杀意缓缓褪去。
他信了吗?未必。
但他似乎暂时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来推翻这一切。一个被“鬼”吓疯的亡国公主,拿着母亲给的所谓“保命安神”的虎狼之药,为了摆脱纠缠,求人喂给了另一个将死的废人,导致其提前死亡。
整件事看起来,就是一场荒唐的、阴差阳错的闹剧。为了一个胡日查,一个本就必死的棋子,再深究一个疯子的行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更重要的是,胡日查临死前那声用狄语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嘶吼,他安插的监视者并未听清具体内容,只当是垂死哀嚎。他暂时还不知道,那短暂的回光返照中,隐藏着一个足以撼动他根基的秘密。
萧绝眼中的暴戾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惯有的、冰冷的轻蔑。他像是打量一件垃圾一样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冷焰。
「看来本王还是高看你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极致的侮辱,「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苍蝇一般:「看好这个疯子。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再接近她。至于那个废物……」他瞥了一眼西院方向,「拖去乱葬岗喂狗。」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纷纷松了口气,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那婆子更是如同捡回了一条命,瘫软在地,几乎要晕过去。
萧绝最后冷冷地扫了冷焰一眼,眼神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未能完全释然的疑虑,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衣袍在风雪中翻卷,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侍卫们留下两人看守院门,其余人拖着软瘫的婆子,迅速撤离。
破败的小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呼啸的风雪,以及依旧蜷缩在地上、似乎因为极度恐惧和后怕而不住颤抖的冷焰。
没有人看到,在她散乱的长发遮掩下,那张布满泪痕和污泥的脸上,一双眼睛在那一刻,清澈、冰冷、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疯癫的模样!
赌赢了!
她在心里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利用萧绝对鬼神之说的不屑却又无法完全忽视民间迷信的心理,利用自己精心营造的“疯癫”形象,利用胡日查本就重伤的事实,利用那包恰到好处的“回光散”和太医的结论……她成功地在滔天巨浪中,抓住了一根脆弱的浮木,险之又险地暂时保住了性命!
但危机远未结束。
萧绝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那个婆子虽然暂时脱罪,但经此一事,绝不敢再与她有任何牵扯,甚至可能因为怨恨而暗中盯着她。
而最大的收获——胡日查用命换来的信息,那些破碎的词语,必须尽快解读和利用!
「账册」……「驼铃」……「三声」……「月亮湖」……
「黑水」……「黑色的金子」……「假的」……
「他们……要灭口」……
「王爷……也……逃不掉」……
这些词语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维持着颤抖和抽泣的姿态,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黑水」、「黑色的金子」?这听起来像是指某种资源……难道是石油?还是某种矿产?胤朝北境确实有关于“黑水”的传闻,据说可以燃烧,但并未大规模利用。“黑色的金子”这个比喻,暗示其价值极高。
「假的」?什么假的?交易是假的?还是说这东西本身有假?
「账册」!这很可能就是阿木尔所说的,记录着“暗眼”组织通过这条秘密线路进行非法交易、利益输送的证据!是扳倒这个神秘组织的关键!
「在……在驼铃……三声……月亮湖……」这显然是一个藏匿地点!驼铃?是指沙漠?还是指一个具体有驼铃的地方?三声?是某种提示?月亮湖?这像是一个地名,或许在北狄或者边境某处?
胡日查最后说「王爷也逃不掉」,这意味着萧绝极有可能深度参与了这条黑色利益链,甚至可能就是主导者之一!如果账册曝光,萧绝也难逃干系!
所以,“暗眼”组织才会如此紧张,要紧急灭口胡日查这个曾经的负责人!
所有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起来,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冷焰的心脏因为兴奋和紧迫感而再次剧烈跳动。她必须尽快将这些信息送出去!送给阿木尔,或者想办法通知母国旧部,让他们去查找「月亮湖」和「账册」!
可是,眼下她被严加看管,如何传递消息?萧绝刚才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接近她。那个婆子的路子已经断了。
难道要坐等阿木尔再次冒险前来?那太被动了,而且风险极高。
必须主动创造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冷焰依旧维持着那副受惊过度的疯癫模样,时哭时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送来的饭食也吃得很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和疯癫可笑。
看守她的侍卫换了两拨,显然得到了严令,只是牢牢守住院门,对她那些“发疯”的举动视若无睹,绝不靠近,也绝不搭话。
冷焰并不气馁。她在等,也在暗中观察。
她发现,虽然侍卫不靠近,但每日来送饭的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兵。这老兵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脸上有一道疤,眼神浑浊,每次放下食盒就走,从不多看她一眼。
第三日夜里,风雪终于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在地面铺上一层清冷的银霜。
冷焰蜷在角落里,似乎睡着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极其惊恐凄厉的尖叫,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
「啊——!!火!好大的火!别烧我!别烧我阿妈!」
她像是被噩梦魇住了,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身体剧烈地颤抖。
院门口的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惊动,两人对视一眼,眉头紧皱,显然极为不耐,但想起王爷的命令,又不敢进去,只能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又来了!没完没了!」
冷焰的尖叫还在继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跑!快跑啊!帐子烧起来了!额吉!额吉你在哪?!……」
她一边尖叫,一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猛地撞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似乎疼极了,哭声变得更加凄惨。
门外的守卫听得心烦意乱,又怕她真的弄出太大动静或者把自己弄伤,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忍不住对同伴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别真死在里面了……」
年长那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王爷严令不准进去!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消停了!」
就在这时,冷焰的哭喊声陡然一变,开始用狄语急促地、反复地哭诉起来,语调哀婉悲伤,像是在呼唤亲人,又像是在诉说某种极致的痛苦。
「……额吉……酷乐根德(救命)……塔拉哈(烧着了)……萨仁诺日(月亮湖)……我的家……霍勒嘿(没了)……霍勒嘿(没了)啊……」
她反复哭喊着「萨仁诺日」(月亮湖)和「霍勒嘿」(没了),夹杂在那些混乱的狄语词汇中,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在噩梦中思念故乡、哀悼被毁灭的家园。
门外的守卫自然听不懂狄语,只觉得这疯婆子的嚎叫更加刺耳难听。年轻守卫捂着耳朵:「妈的,鬼叫些什么玩意儿!」
年长守卫也是满脸不耐,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厌恶和冷漠。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院子斜对面,那处负责看守西院(如今已空)的老兵住所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那个腿脚不便、沉默寡言的老兵,正透过门缝,静静地注视着这边,昏花的老眼在月光下,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冷焰的“噩梦”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下去,变成了低低的、委屈的啜泣,最后仿佛力竭般再次蜷缩着“睡”去。
院子里重归寂静。
两个守卫长长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重新站好。
而对面的门缝,也悄无声息地合拢了,仿佛从未打开过。
冷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嘴角在黑暗中,极其微弱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消息,已经用这种最冒险也是最隐蔽的方式送出去了。
那个老兵……她观察他几天了。他腿脚不便,像是旧伤,手指关节粗大,有长期拉弓弦的痕迹,应该是行伍出身。最关键的是,他偶尔看向她这边的眼神,没有其他人那种纯粹的厌恶和轻蔑,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怜悯和……某种审视。
她赌他不是萧绝的心腹,赌他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军人的良知,或者,赌他可能是某个势力安插在这里的、最低级别的眼线。
她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听懂狄语,也不敢保证他即使听懂了,是否会愿意冒险传递这个消息。
但这已经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尝试了。将「月亮湖」(萨仁诺日)和「家没了」(霍勒嘿)这两个最关键的信息,混杂在疯子的噩梦呓语中传递出去。如果那个老兵有问题,也只会当她是在发疯思念故乡。
这是一步闲棋,一步险棋。
成则或许能打开局面,败也无损大局。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和紧张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冷焰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真正的睡眠却迟迟不肯降临。
胡日查死前那扭曲的面容,萧绝冰冷嗜杀的眼神,阿木尔雪夜来访的身影,还有那模糊的「月亮湖」和「账册」……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盘旋。
她知道,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酝酿。
而她,必须在这风暴彻底爆发之前,找到那把能劈开黑暗的——钥匙。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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