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雷泽，向之礼并未立刻远遁，而是寻了附近一处荒僻无人的山脉，随意开辟了一座临时洞府。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并细细体味化神期与元婴期那翻天覆地的不同。
洞府之内，他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体内。
丹田之中，元神小人宝相庄严，周身紫金光芒流转，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元力保持着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共鸣。
无需刻意运功，便有丝丝缕缕的精纯元气自虚空渗透而来，缓缓融入元神，补充着其消耗，温养着其灵性。
这种时刻与天地交融、自行修炼的状态，远非元婴期时需主动吐纳所能比拟。
神念微动，其覆盖范围便轻松突破数万里之广。
山川河流、草木鸟兽、城池村落，甚至一些低阶修士洞府的微弱禁制光华，都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映入“心”中。
这种洞察秋毫、掌控一方天地的感觉，确实令人沉醉，仿佛自身已近乎传说中的仙神。
然而，当向之礼尝试更深入地调动天地元力时，那一丝在雷泽时便隐约察觉的“滞涩感”与“虚弱感”，再次浮现，并且变得更加清晰。
他眉头微蹙，伸出一根手指。
心念动处，洞府内的金系元力如同得到号令的士兵，迅速汇聚而来，在他指尖凝聚成一枚核桃大小、金光灿灿、电蛇环绕的能量球——正是他颇为自傲的“金元雷球”。
这个过程，顺畅无比，比他元婴期时快了何止十倍，消耗的自身法力也微乎其微，几乎九成九的力量都来自于调动而来的天地元力。
但就在这枚金元雷球成型的刹那，向之礼敏锐无比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自身那本应亘古不动、与天地同寿的元神，竟微不可察地……黯淡了那么一丝丝！
与此同时，他更能感觉到，周遭被调动而来的金系元力，虽然响应了召唤，但其“浓度”和“活性”，却给人一种“后劲不足”、“稀薄寡淡”的感觉。
仿佛它们本身也处于一种“饥饿”和“虚弱”的状态，能够被调动的力量有限，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如臂使指、磅礴无尽。
“这是……”向之礼心中疑窦丛生。
他散去了指尖雷球，沉吟片刻，决定做一个更直接的测试。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府之外，立于一座高峰之巅。
目光扫过，百里外有一片荒芜的石林，人迹罕至。
他抬起手，并指如剑，对着那片石林遥遥一划。
这一次，他并未动用自身多少本源法力，而是主要尝试引动更大范围的天地金元之力，施展一道威力颇大的“裂空金刃”。
这是化神期修士方能施展的神通，借天地之力攻伐，理论上自身消耗极小。
嗤啦！
一道细长、扭曲、边缘闪烁着锐利寒光的淡金色空间裂缝，如同天罚之鞭，瞬间跨越百里距离，无声无息地斩过那片占地数里的石林！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那片巍峨的石林，连同其下的地脉，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绝世利刃从中划过，齐刷刷地从中分裂开来，断面光滑如镜！
紧接着，恐怖的法则余波才猛然爆发，将那些分裂的巨石尽数震为齑粉，原地留下一道深不见底、长逾数里的巨大沟壑！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足以轻易灭杀任何元婴修士！
然而，施展完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后，向之礼的脸色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眼中甚至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在刚才法术完成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元神之力，竟如同开闸放水般，骤然消耗了一截！
虽然相对于化神修士庞大的元神本源来说，可能只是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但那种“流逝感”却无比真实、无比刺目！
更让他心惊的是，冥冥之中一股玄之又玄的感应浮现心头——方才那一击，消耗的并非仅仅是元神之力，似乎还触及到了某种更根本的东西……
寿元！
方才那看似轻松写意、借天地之力的一击，竟……损及了他自身的先天寿元！
虽然可能只是区区百年左右，相对于他两千载的总寿元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但这背后的意味，却让向之礼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立刻闭目内视，神念仔细检视元神。
果然，元神那璀璨的光华比之刚才，确实微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感”和“疲惫感”萦绕其上，那是生命本源被消耗的迹象！
“怎么可能？！”饶是向之礼道心坚如磐石，此刻也不禁心神剧震！
化神修士神通广大，借天地之力攻伐，本该自身消耗极小，寿元悠长，近乎与天地同寿才是！
为何在此界，调动天地元力施展神通，竟会直接损及自身根本寿元？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无尽虚空，感知着这片天地。
这一次，他不再是泛泛地感应，而是集中全部神念，仔细剖析着天地间流动的元力。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向之礼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与明悟。
他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此方人界的天地元力，并非无穷无尽，而是……稀薄！并且是那种根源上的、仿佛被某种规则抽干了精华般的“贫瘠”！
就像是一条即将干涸的河流，虽然依旧有水在流，但其水量、其蕴含的养分，早已无法与奔流的大江相比。
他这位化神修士，就如同一条需要浩瀚江河才能肆意畅游的蛟龙，突然被困在了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中！
他确实能调动小溪的水，但每一次调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和本源力量去“挤压”、“提纯”这些稀薄寡淡的元力，才能勉强达到预期神通的效果。
这个过程，无形中便极大地消耗了他自身的元神之力和生命本源！
在此界施展化神级的大神通，就如同一个壮汉在沙漠中挥舞重锤，每一次挥动，消耗的不仅是力气，更是自身宝贵的水分和生机！
“化神之境，在此界竟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向之礼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有无奈，有恍然，也有一丝深深的寂寥。
他终于明白，为何人界化神修士如此稀少，且几乎从不现世，更别说动用惊天动地的神通了。
并非他们超然物外，而是……不敢！不能！
每一次出手，都是在燃烧自己本就不算“无穷”的寿元！
长生路上苦苦挣扎数百年，历经九死一生终达化神，本以为前方是海阔天空，却发现只是跳入了一个更大、更绝望的牢笼。
沉默良久，向之礼缓缓收敛了周身所有气息，变得如同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
看来，风清扬、呼老魔等同期化神所探寻的“灵界之路”，并非仅仅是追求更高的境界，更是为了……求生！
一条更加紧迫、更加现实的道路，摆在了他的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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