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江州，还沉在一层薄如纱幔的雾里。雾色裹着微凉的风，漫过临街的梧桐树梢，也漫过沈清沅家楼下的老路灯 —— 那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把她跑下楼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陆衍之的车就停在路灯下，黑色车身沾了层细密的雾珠。
他刚降下车窗，就见沈清沅背着双肩包往这边跑，马尾辫随着跑跳的节奏在肩后轻快地甩动，手里还紧紧攥着两个热乎乎的肉包。跑到车边时，她额角沁了点薄汗，却先把其中一个肉包往他手里递，声音带着点喘：“楼下张记的，刚出锅的热乎劲儿还没散，我猜你肯定没吃早饭。”
陆衍之接过肉包，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 —— 那指尖还带着清晨的凉意，像刚沾过雾水。他低头咬了一口，肉馅的鲜香混着面皮的麦香瞬间在嘴里漫开，连带着胃里的空落都被填满了。
他抬眼看向沈清沅，眉梢微微挑起：“没想到你还会主动买早餐，我记得上次是谁煮泡面，把厨房的抽油烟机都弄出火星子来着？”
“那是意外！” 沈清沅立刻瞪他一眼，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书包放在腿上，她指尖摩挲着包带，语气软了些：“我爸以前总说‘早餐要吃好，一天才有劲’，他走了之后，我就没怎么好好吃过早饭了。”
顿了顿，她从书包里掏出那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 封皮边缘已经磨得有些毛躁，是父亲留下的东西。她指腹轻轻蹭过封面，眼底的光添了点酸涩：“昨晚我翻了大半夜，没找到更多关于仓库的线索，只在最后一页的角落，看到个小小的‘船锚’标记。”
陆衍之刚要开口，车窗突然被 “咚咚” 敲响。两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张警官拎着个鼓得像小山似的运动包站在外面，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牙膏沫，头发也有点乱。“对不住对不住，来晚了！”
他拉开车门，把运动包往后座一扔，包里的工具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我家那小子非要我送他去幼儿园，缠了我半天，耽误了工夫。” 说着，他又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我带了撬锁的家伙、强光手电筒，还有这个 ——” 他举起两袋面包和三个卤蛋，“万一在仓库里待久了，饿肚子可不行，这都是干粮。”
沈清沅探头往后座看了眼，忍不住笑出声：“张警官，您这装备，到底是去查线索还是去野餐啊？光卤蛋就带了三个。”
“这你就不懂了！” 张警官坐进副驾驶，拿起一个卤蛋开始剥壳，蛋壳碎渣掉在腿上也不在意，“上次在水源地监测站，我愣是饿了一下午，差点低血糖栽在那儿。
这次可得有备无患！再说了，你们年轻人爱折腾减肥，我这中年人，得靠这些补充能量。” 剥好卤蛋，他转手递给陆衍之，“陆先生，您也吃一个，等会儿开车有精神。”
陆衍之接过卤蛋，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发动车子往旧码头的方向开。车窗外的薄雾渐渐散开，太阳的微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洒在临街的早餐店门口 —— 蒸包子的白雾从蒸笼里冒出来，炸油条的 “滋滋” 声混着香气飘进车窗。
沈清沅看着窗外排队买早餐的人，突然轻声说：“要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我应该在医院上班，给病房里的病人换药、量体温呢。”
“等这事结束了，你就能回去上班。” 陆衍之目视着前方的路，语气平静却像一块沉实的石头，稳稳托住她飘着的心神，“你爸藏的秘密，夜枭背后的势力，我们都会查清楚。”
张警官嚼着面包，说话含糊不清却格外笃定：“对！沈小姐你放心，有我和陆先生在，肯定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再说了，你爸当年说不定是卧底呢？我看警匪片里都这么演 —— 表面上跟坏人打交道，实际上是偷偷收集证据！”
沈清沅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眼底的阴霾散了些：“张警官，您看的警匪片也太多了。不过…… 我倒真希望是这样。”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旧码头。这里早已没了当年的热闹，岸边的起重机锈迹斑斑，钢铁骨架在风里泛着冷光，像一头死去的巨兽；海风裹着浓重的鱼腥味和咸涩的凉意吹过来，撩得人头发乱飘。
岸边的集装箱东倒西歪地堆着，有的门敞着，里面塞满了发霉的废弃渔网和破损的木箱；海鸥在头顶 “嘎嘎” 叫着，叫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格外刺耳。
“就是前面那个红色仓库。” 陆衍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语气沉了些。那仓库的门是铁皮做的，上面刷的红漆已经大块大块剥落，露出里面锈得发黑的铁皮，像一块破了皮的伤疤。他扫了眼仓库门口的地面：“门口没新鲜脚印，看来对方还没来。”
三人下了车，张警官立刻从运动包里掏出三个强光手电筒，分给沈清沅和陆衍之：“都拿好，仓库里肯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沈小姐，你跟在我和陆先生中间走，注意脚下，别踩着碎木头或者钢筋摔着。”
沈清沅接过手电筒，点了点头。陆衍之走在最前面，手轻轻放在腰间的枪上，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 集装箱的阴影里、仓库的墙角下，每一处都可能藏着危险。
仓库的门虚掩着，陆衍之伸手推开门时，铁皮门轴发出 “吱呀 ——” 的刺耳声响，像是老旧的骨头在摩擦；一股混着陈腐木头味、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沈清沅连连咳嗽。
“咳咳…… 这仓库得有多少年没人来了？灰尘比我家衣柜最里面的还多。” 张警官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尘，打开手电筒往仓库里照 —— 光柱扫过之处，全是堆得半人高的废弃木箱，有的木箱已经腐烂，木板碎渣掉在地上；几根生锈的钢筋横在地上，表面的铁锈一碰就掉。他转头看向陆衍之：“陆先生，您看我们从哪边开始找？”
陆衍之没说话，举着手电筒沿着墙面慢慢走，光柱一寸寸扫过斑驳的墙皮。突然，他脚步顿住，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这里有标记。”
沈清沅和张警官赶紧凑过去。只见墙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船锚标记 —— 线条算不上精致，却和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标记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人刻的。标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用刀浅浅刻上去的，字迹有些模糊，得凑近了才能看清：“第三个木箱，左数。”
“第三个木箱？” 张警官立刻举着手电筒往仓库深处照，“那边堆着一排木箱，我数数 —— 一、二、三，就是那个！”
三人快步走过去。那第三个木箱比旁边的都大些，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用手一摸，指腹全是黑灰。陆衍之蹲下来，用袖口擦了擦木箱表面，露出里面深棕色的木板 —— 木箱上没有锁，只有一个黄铜搭扣，搭扣上也生了层薄锈。他小心地拨开搭扣，掀开木箱盖时，一股淡淡的防潮纸味飘了出来。
木箱里铺着一层厚实的防潮纸，纸下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铁盒。铁盒是深灰色的，表面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锁孔，看起来格外精致。
“又是锁？” 张警官皱了皱眉，立刻从运动包里掏出撬锁工具，蹲在铁盒旁边，“看我的！上次在监测站我就练过手，这次肯定能撬开。”
他把细长的撬锁工具插进锁孔，手指轻轻动着，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汗。可折腾了半天，铁盒还是纹丝不动。他挠了挠头，有点懊恼：“不对啊，这锁跟上次的不一样，好像是个密码锁？”
沈清沅凑过去，盯着锁孔旁边的数字键看了几秒，突然眼睛一亮：“这是我爸以前用的密码锁！他办公室的抽屉就是这种，密码是我的生日加他的生日 ——！”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有些发颤地按在数字键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刚按完最后一个 “8”，就听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打开铁盒的瞬间，沈清沅的呼吸突然顿住 —— 铁盒里静静躺着一支钢笔，笔身是深黑色的，跟她一直放在书包里的那支一模一样；笔帽上也刻着一个小小的 “清” 字，笔画圆润，是父亲的笔迹。钢笔旁边，还放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和一个银色的 U 盘。
“这钢笔……” 沈清沅伸手拿起钢笔，指腹轻轻摩挲着笔帽上的 “清” 字，眼眶突然红了。她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爸以前有两支这样的钢笔，一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给了我，说让我‘好好写字，好好做人’；另一支他说要自己留着，没想到会在这里。”
她又拿起那张旧照片 —— 照片已经有些卷边，上面是年轻的沈父和一个陌生男人：沈父穿着白色衬衫，笑容爽朗；旁边的男人穿着蓝色工装服，手里拿着一顶安全帽，两人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身后是碧蓝的海水。“这个男人是谁？我从来没见过我爸跟他的合照。”
陆衍之接过照片，指尖捏着照片的边缘，仔细看了几秒，眉头突然紧紧皱了起来：“这个男人我见过。他叫老陈，是我爸当年处理军火案时的线人。后来老陈突然失踪了，我爸找了他好几年，都没找到任何消息。没想到他跟你爸认识。”
“老陈？” 沈清沅愣住了，手里的照片差点掉在地上，“我爸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个人。” 她拿起那个银色的 U 盘，指尖捏着 U 盘的边缘，心里满是疑问：“这里面会不会有线索？”
张警官凑过来说：“我车上带了笔记本电脑，要不我们先回去？在这里打开 U 盘不安全，万一对方来了，我们连个掩护都没有。”
陆衍之点头：“行，先回去。沈小姐，你把铁盒收好，别弄丢了。”
沈清沅赶紧把钢笔、照片和 U 盘放回铁盒里，盖好盖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双肩包，拉好拉链。刚要跟着陆衍之和张警官往外走，突然听到仓库外传来 “哒哒” 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 “叮叮当” 声，像是有人在搬沉重的东西。
“有人来了！” 陆衍之反应极快，立刻把沈清沅拉到一个高大的木箱后面，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声音压得极低：“别出声，先看看情况。” 张警官也赶紧躲到旁边的木箱后面，手里紧紧攥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警棍。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仓库门口。一个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像砂纸磨过木头：“老大让我们来看看，那几个人来了没有。要是来了，就把他们困在里面，等他过来收拾。”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道：“放心吧，仓库的后门已经被我们用铁链锁死了，他们要是进来了，肯定跑不了。对了，你说老大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这么费心费力。”
“谁知道呢？只听说跟当年的军火案有关，还有那个姓沈的教授藏起来的东西……”
声音渐渐远去，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外面海风 “呼呼” 吹过的声音。沈清沅从木箱后面探出头，心还在 “砰砰” 地跳，手心里全是汗：“他们要困我们？还提到了我爸藏起来的东西。”
陆衍之脸色凝重，目光扫过仓库的门窗：“看来对方早就布好了局，我们得赶紧出去，不然等他们的老大来了，就麻烦了。张警官，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出口？”
张警官摇了摇头：“我刚才留意了一下，只有前后两个门，后门被锁死了，前门肯定有人守着。” 他突然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刚才绕到仓库后面的时候，看到有个通风口，大小好像能过人，就是有点窄。”
三人立刻往仓库后面跑。果然，仓库墙壁的下方有一个半米宽的通风口，上面的铁丝网已经锈得不成样子，用手一碰就掉了几块铁锈。陆衍之从运动包里掏出一把钳子，几下就把铁丝网剪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通道：“沈小姐，你先钻过去，我和张警官在后面掩护你。”
沈清沅看着狭窄的通风口，有点犹豫：“我…… 我能钻过去吗？万一卡在里面怎么办？”
“放心吧，你那么瘦，肯定能过去。” 张警官在旁边打气，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实在不行，我在后面拉你一把，保证没事。”
沈清沅深吸一口气，趴在地上，慢慢往通风口里钻。通风口里又黑又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手电筒的光柱只能照到前面一点点路。她伸手往前摸，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 用手电筒一照，竟然是一个黑色的录音笔，上面还沾着点灰尘。
“陆衍之，这里有个录音笔！” 沈清沅赶紧把录音笔捡起来，塞进外套兜里，继续往前钻。通道不算长，很快就看到了出口的光。她从通风口钻出来，刚要转身喊陆衍之和张警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把录音笔交出来。”
沈清沅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身材高大，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正对着她的胸口。男人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 那眼睛冷得像浸了冰的刀，死死盯着她的兜。“别喊，不然我开枪了。”
这时，陆衍之和张警官也从通风口里钻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陆衍之立刻冲过去，把沈清沅护在身后，手放在腰间的枪上，声音冷得像冰：“把枪放下，你是谁？”
男人冷笑一声，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显得格外沉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带不走录音笔，也带不走那个铁盒。沈教授藏起来的东西，只能是我们的。” 他慢慢往后退，眼睛紧紧盯着陆衍之的手，生怕他掏枪：“我劝你们别追，外面还有我的人。你们要是敢动，我保证你们走不出这个码头。”
说完，男人转身就跑，黑色的风衣在风里划过一道残影，很快消失在码头的集装箱后面。张警官刚要追上去，就被陆衍之拦住了：“别追了，他有枪，不安全。先看看沈小姐有没有事。”
沈清沅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录音笔，指尖还有点发颤：“我没事，就是这个录音笔…… 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回车上看 U 盘和录音笔的内容吧。”
三人快步往车的方向走，海风越来越大，吹得岸边的废弃渔网 “哗啦哗啦” 作响，像是在低声警告。沈清沅攥着手里的录音笔，心里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录音笔里到底录了什么？
父亲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又是夜枭背后的哪股势力？
上车后，陆衍之发动车子，刚要往市区的方向开，沈清沅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七点半，离我们约定的八点还有半小时。对方会不会还在仓库里等我们？”
陆衍之看了眼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跟踪，才开口：“他们已经暴露了，肯定不会在仓库等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看 U 盘和录音笔里的内容，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张警官坐在副驾驶，突然拍着大腿直叹气，脸上满是懊恼：“坏了！我刚才把那三个卤蛋落在仓库里了！那可是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还没吃呢！”
沈清沅和陆衍之同时转头看向他，忍不住笑了。张警官摸了摸后脑勺，也跟着笑了，语气里还带着点可惜：“算了算了，卤蛋没了就没了，只要能找到线索，饿肚子也值了。”
车子渐渐驶离旧码头，海风的咸涩味被甩在身后，路边的树木慢慢多了起来。沈清沅把录音笔放在腿上，又摸了摸书包里的铁盒，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里面的内容，能解开父亲的秘密，也能让江州的这场危机早点结束。
可她不知道，那支钢笔、那张照片、那个 U 盘，还有兜里的录音笔，藏着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 —— 它们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一扇通往黑暗的门，而门后，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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