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州牧府出来时，已是深夜。
天空中的乌云早已散尽，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空，洒下清辉。
返回的马车上，唐万金看着身旁那个神情平静的少年，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静。
他做了一辈子生意，自问见过的“大人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像苏文渊这样，年仅十七，便能在从二品大员的州牧大人面前，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甚至还能引得州牧大人，说出那句“我为你顶着”的承诺……
他平生未见！
妖孽！
这个词，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唐万金这一生，最大也最正确的一笔“投资”，就是将整个唐家的未来，都押在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
“苏公子，”唐万金的语气，比之前更加的恭敬了，“如今您与州牧大人的关系，既已明朗。那客栈那种鱼龙混杂之地，便不适合您再居住了。”
他看着苏文渊，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老夫斗胆，想请公子移步我唐家在州城的……主宅。”
“府中清净，无人敢来打扰，可让公子安心备考。”
“二来，”他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老夫也有些关于‘报纸’的浅薄想法，想与公子日夜探讨。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苏文渊知道，这是唐万金在向他表达最彻底的投靠之意。
让自己住进唐家主宅，这等于是在向整个北安州宣告——苏文渊是我唐万金，要保的人！
他没有拒绝。
“如此便叨扰了。”
……
第二日，清晨。
苏文渊便在唐月瑶的亲自迎接下，搬进了位于州城最繁华地段的……唐家主宅。
如果说，城郊的别院是“低调的奢华”。
那么，这座主宅便是……真正的富丽堂皇！
宅院占地，几乎相当于青河县衙的五倍大小！其内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奇石林立，珍草遍地。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心建有一座三层高的“观澜阁”，气派非凡。
宅院之内，往来的仆人、护卫，更是数以百计，一个个都精神饱满，训练有素。
苏文渊被安排在了一处最为清净，也最为雅致的独立小院——“听竹轩”。
院内种满了翠绿的紫竹，微风拂过，沙沙作响，让人心神宁静。
而当他走进书房时，更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震撼了。
只见那巨大的书房之内，四面墙壁竟全都是由某种特殊的“暖玉”打造而成！玉壁之上，篆刻着无数细密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这是……”苏文渊的眼中充满了惊奇。
“这是我唐家耗费巨资，请道门高人打造的‘静心室’。”一旁的唐月瑶微笑着解释道，“此室可隔绝内外一切声音与气息的干扰。更重要的是这些玉壁上，刻画着道家的‘清心符’阵，人在此间读书修行，可保心神澄澈，效率倍增。”
苏文渊不由得暗自咋舌。
用足以建造一座小型府邸的暖玉，来打造一间书房。
唐家的“豪”当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苏公子，家父已在‘观澜阁’备下茶宴。”唐月瑶说道，“他请了族中几位最重要的管事，想与公子商讨一下，关于《北安新声》以及……应对州试的下一步计划。”
“好。”
苏文渊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唐万金在向他展示唐家真正的……实力。
……
湖心，观澜阁。
顶层的雅间之内，早已坐满了人。
除了唐万金父女，在座的还有五位看起来貌不惊人，但眼神却都异常精明干练的中年人。
他们便是唐家这座商业帝国，真正的“擎天玉柱”——分别掌管着唐家“盐铁”、“布匹”、“粮油”、“药材”、以及“情报”的五位大管事！
苏文渊在唐月瑶的陪同下步入雅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五位大管事的眼中，充满了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他们都已听说了，家主是如何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投资”在了眼前这个看起来还略显稚嫩的少年身上。
对此，他们心中并非没有疑虑。
“诸位，”唐万金站起身，亲自为苏文渊拉开了主位旁边的椅子，态度恭敬至极，“我来为各位介绍。这位便是我唐家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我们《北安新声》的开创者——苏文渊，苏公子！”
“见过苏公子。”五名大管事齐齐起身对着苏文渊抱拳行礼。
“诸位前辈客气了。”苏文渊也连忙还了一礼。
众人落座。
唐万金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今日请诸位来，只为一件事。”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三日后苏公子将与郑家公开论道。七日后，州试将正式开始。”
“这两件事，不仅关系到苏公子个人的前程。”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凝重。
“更关系到我唐家能否借此‘东风’，一飞冲天，彻底摆脱商贾之名的……关键一战！”
“我要求诸位，将各自手中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拿出来！”
“一切都只为一个目的——”
“确保苏公子万无一失！”
“是！”五名大管事齐声应诺，声势惊人。
“好。”唐万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向那名负责“情报”的大管事，问道，“唐仁，你先说。郑家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
那名叫“唐仁”的管事，立刻起身，恭敬地回道：“回家主。郑家自那日家主郑玄写下《劝学篇》后，便再无任何大的动作。只是他们也同样，开始筹备一份名为《正本清源》的报纸。看样子是准备在三日后的论道之上，与我们打一场真正的‘舆论战’。”
“意料之中。”唐万金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名负责“盐铁”的大管事，“唐义，你呢？”
“回家主。”唐义起身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此次州试所有考场的‘阵盘’、‘检测器具’等考具的修缮与维护工作，都……承包了下来。”
苏文渊的心中，猛地一动！
好手段！
直接从最基础的硬件设备上釜底抽薪！
“做得很好。”唐万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文渊的身上。
“苏公子，”他笑着说道，“我唐家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的，就要看公子您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苏文渊的身上。
他们都很好奇，面对郑家这位大儒的亲自下场，面对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论道”与“州试”。
这位少年，又要如何……破局？
苏文渊看着众人那充满了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
他没有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平静地提出了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要求。
“在下需要麻烦唐家，为我准备两样东西。”
“第一，”
他看向那名负责“布匹”与“印刷”的大管事。
“全城最好的……纸。”
“要薄如蝉翼，韧如皮革的那种。”
“越多，越好。”
那管事一愣，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点头道：“公子放心，唐家库房里存有三百年前，前朝宫廷御用的‘云母纸’，最是符合您的要求。”
“很好。”苏文渊点了点头，随即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第二，”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了窗外那片繁华的州城之上。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智慧与自信。
“我需要一份北安州州城，所有……三岁到八岁孩童的……名单。”
“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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