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驿站角落的阴影却仿佛更加浓重了。三具灰衣杀手的尸体被青霖和苏玉妍以土属及水属法术悄然处理，连血迹都被彻底净化，仿佛那场短暂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以及萧凛微微急促的呼吸，都昭示着方才的凶险。
“他们体内的‘隐蚀’之力被某种秘法深度隐藏，直到最后关头才爆发，若非月华提前预警，我们恐怕会吃个大亏。”苏玉妍脸色凝重，指尖还萦绕着未散的水灵之气。
青霖耳朵微动，碧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窥探感还在，但淡了很多，像是在远处观望。他们知道失败了。”
萧凛调息片刻，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他走到最后那名自毁杀手毙命的地方，蹲下身，指尖星辉闪烁，在地面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处细细感应。
“不仅仅是引子……”他喃喃道，眉头紧锁，“这粉末里，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标记’痕迹。他们死了，但这‘标记’似乎能反向传递某种信息……我们可能暴露了更多东西。”
月华兽不安地在他脚边踱步，对着虚空某处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那里正是“标记”残留感指向的方向——沙海楼。
“沙海楼……”萧凛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不管里面住的是谁，是‘堕星者’还是别的什么，都必须去会一会了。被动接招，只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现在就去？”苏玉妍有些担忧，“对方深浅未知，而且刚经过袭击……”
“正是刚经过袭击，对方或许以为我们会龟缩防守，或仓皇逃窜。”萧凛眼神冷静，“此时前去，反其道而行，或能打乱对方布置。青霖，你和月华留在这里，护住赵大哥和周管事。苏姑娘，随我去沙海楼。”
“好！”苏玉妍毫不犹豫地点头。青霖虽然想跟去，但也知道保护伤员更重要，点了点头，碧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靠近这里。”
萧凛与苏玉妍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中的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商会据点，向着驿站中心那栋最高的石楼潜行而去。
沙海楼是望沙驿最豪华也是最戒备森严的建筑，门口有气息彪悍的护卫值守，楼内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与驿站的粗犷格格不入。但这难不倒萧凛二人。萧凛以星辰之力扭曲光线，制造出视觉上的短暂盲区，苏玉妍则以水雾遮掩气息，两人如同鬼魅般绕过护卫，从侧面一处无人看管的露台翻入了楼内。
楼内装饰奢华，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料味道。萧凛灵觉全开，循着那丝微弱的“标记”感应以及青霖之前提到的“冰冷气息”，向着上层摸去。
在三楼一处最为僻静的走廊尽头，他们停下了脚步。那股冰冷、晦涩、带着“隐蚀”特有死寂感的气息，正是从面前这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后传来。门口没有任何守卫，但门板上却隐隐流动着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灰色能量，如同水波。
“有结界。”苏玉妍传音道，指尖水蓝灵光隐现，准备强行破开。
萧凛抬手阻止了她。他闭上眼，手臂上的灵契之纹微微发烫，心神沉入其中。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理解”或“破解”这个结界，而是将自身星辰之力模拟出与那“标记”粉末同源的、极其微弱的“隐蚀”波动，如同钥匙轻轻触碰锁孔。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层灰色的能量结界如同被同化了一般，微微荡漾了一下，并未触发警报，反而悄然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萧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这些灰衣杀手与里面的人同出一源！
他示意苏玉妍戒备，自己率先闪身而入。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黯淡的星月之光透入，勾勒出简单的桌椅轮廓。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中的人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寂的驿站，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
“能如此快找到这里，并能悄无声息地穿过‘蚀影结界’……”一个低沉、沙哑，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看来，那几个废物死得不冤。”
萧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体内星辰之力缓缓流转，随时准备爆发。苏玉妍守在门侧，封住了退路。
灰袍人缓缓转过身。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那目光如同毒蛇，冰冷地扫过萧凛和苏玉妍。
“星辰的气息……还有令人作呕的纯净月华……”灰袍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你们不是禹洲本土的修士。来自中州？还是哪个苟延残喘的遗族？”
“你们是谁？‘堕星者’？”萧凛直接问道，目光紧盯着对方。
灰袍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堕星者’？那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借口。我们……是‘净蚀’，是顺应终末潮汐的清理者。”
净蚀？清理者？萧凛心中一震，这名字中透露出的含义，比“堕星者”更显疯狂与绝对。
“黑风戈壁的异动，沙匪身上的‘隐蚀’，都是你们的手笔？”苏玉妍冷声质问。
“是唤醒，也是净化。”灰袍人漠然道，“这片土地早已被无序与低劣充斥，唯有回归‘墟’的怀抱，方能得到永恒的宁静。黑风戈壁，不过是第一个‘净化之眼’罢了。”
他看向萧凛，幽光闪烁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血肉：“你身上，有‘钥匙’的味道……虽然很淡。交出它，或许可以让你在终末来临前，少受些痛苦。”
星殒之核碎片！对方果然能感应到！
萧凛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不动声色：“就凭你？”
“不止我。”灰袍人语气依旧平淡，“‘净蚀’的目光已经落下。你们无处可逃。拒绝融入终末，唯有被彻底湮灭一途。”
话音未落，灰袍人身影猛地一晃，竟如同融入阴影般变得模糊，下一刻，已出现在萧凛身侧，一只干枯的手掌从斗篷下探出，指尖缭绕着凝实如墨的“隐蚀”黑气，直抓萧凛丹田！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杀手！
萧凛早有防备，星淬之体反应极致，侧身避让的同时，一拳轰出，星辉爆闪！
“轰！”
拳掌相交，星光与黑气剧烈碰撞，发出沉闷的气爆声。萧凛只觉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钻入，所过之处，星辰灵力竟有被冻结、腐蚀的迹象！
好诡异的“隐蚀”之力！
他闷哼一声，借力后退，体内《星辰引气诀》疯狂运转，星辉灵力如同洪流般冲刷而去，才勉强将那丝入侵的阴寒之力逼出。
而那灰袍人也被萧凛蕴含星淬之体力量的拳劲震得后退半步，斗篷下的身影微微晃动。
“果然有些门道，不愧是身怀‘钥匙’之人。”灰袍人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认真，“但，还不够。”
他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周身灰袍无风自动，更浓烈的“隐蚀”黑气如同潮水般涌出，在空中凝聚成数条扭曲的、如同触手般的黑影，带着令人心智摇荡的嘶鸣声，从四面八方卷向萧凛和苏玉妍！
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墙壁和地面上甚至开始凝结出黑色的冰霜！
“小心！这黑气能侵蚀灵智！”苏玉妍娇叱一声，双手舞动，磅礴的水蓝色灵力化作层层叠叠的激流漩涡，试图阻挡那些黑影触手。
萧凛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留手。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星辉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于指尖，那点银芒璀璨得刺目，仿佛将漫天星辰都压缩于一点——星辰破邪指，全力催动！
一指点出，如流星划破黑暗！
“嗤啦——！”
璀璨星芒与一条最为粗壮的黑色触手悍然相撞。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消融，而是爆发出了刺耳的撕裂声！星芒以绝对克制的姿态，硬生生将那触手从中撕裂、净化！
然而，其他几条触手已然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清越悠长、带着无上威严的兽鸣骤然响起！
一直潜伏在萧凛衣襟内的月华兽，猛地窜出！它悬浮在半空，身躯仿佛瞬间膨胀了一圈，不再是那副娇小可爱的模样，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的月华清光！那清光纯净、浩大、带着洗涤世间一切污秽的磅礴意志，如同一个小型的月亮在房间内升起！
月华普照！
那些扭曲嘶鸣的黑色触手，在这纯净的月华清光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滋滋”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汽化！
就连那灰袍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克制的月华之力逼得连连后退，周身的黑气剧烈翻腾，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月华兽……成长期？！怎么可能？！”灰袍人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惊愕的声音。
趁此机会，萧凛眼中寒光一闪，强忍着因全力催动星辰破邪指和月华兽爆发而带来的灵力震荡，身形如电，再次冲向灰袍人！他知道，这是重创甚至留下对方的唯一机会！
然而，那灰袍人反应极快，见事不可为，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袖中一枚灰色符石。
“嗡！”
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笼罩住他。
“钥匙……月华兽……‘净蚀’记住了……”灰袍人冰冷的声音在空间波动中变得扭曲模糊，“我们在‘净化之眼’等你们……终末……不可避免……”
下一刻，空间波动平息，灰袍人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屋尚未完全散去的阴冷气息，以及那片正在缓缓收敛的月华清光。
萧凛的攻击落空，脸色阴沉地停下脚步。
苏玉妍散去水灵之力，快步走到他身边：“让他跑了！”
月华兽恢复了娇小形态，落在萧凛肩头，显得有些萎靡，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巨大。
萧凛看着灰袍人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肩头疲惫的月华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净蚀……净化之眼……”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再次望向西北方向的黑风戈壁。
敌人的面目，终于清晰了一角。比预想的更庞大，更疯狂，也更危险。
望沙驿，不能再待了。
天，快亮了。而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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