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拉着我们往迪克公司驶去。
此刻的心情,早已和来时不同——只要体检没什么问题,上班的事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我和德林都憋着股高兴劲儿,上午还在盘算身上的钱撑不了几天,这下所有焦虑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三和中介离迪克其实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车还没到门口,上午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保安,突然跟孙子似的,颠颠儿跑去开大门。
我隔着车窗看他对着杜主管点头哈腰的谄媚样,恶心得不行。
等车缓缓往里开,我故意摇下车窗,冲他吹了声口哨,用白眼瞟着他。
这家伙一脸懵,估计早忘了上午我来过。
车进了厂区,开得很慢。
偶尔有行人走过,杜主管就轻声提醒司机慢些——这一点倒让我觉得,他虽说盛气凌人,骨子里还算有点分寸。
车在篮球场边停下,车厢里顿时骚动起来,大家都急着起身下车。
杜主管突然高声吆喝:“都给我安静!别挤,排队下车!谁不听话,直接取消体检资格,滚蛋!”
话音刚落,满车人瞬间没了声。
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愿因小失大,毕竟钱都交了。
在杜主管的指挥下,一群人变得服服帖帖,默不作声地按顺序下车,还自觉排成了一队。
杜主管显然对这效果很满意,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篮球场不远处停着辆体检车,几个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正朝这边看。
那眼神明摆着:赶紧的,早弄完早下班。
可杜主管偏不,嘴巴一张就没个完,絮絮叨叨说半天,我一句没听进去。
偷眼看德林,他跟我一样神游天外,俩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总算等他叨叨完,队伍才慢悠悠挪向体检车。
填表、量血压、查色盲、抽血……最后还要拍照做厂牌,一套流程下来,耗了一个多小时。
折腾到这会儿,我和德林都累瘫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效仿,还有人直接躺到了草坪上。
杜主管看了看,竟没发脾气。
没过多久,过来个矮胖男人,四十岁上下,戴眼镜,留着三七分长发,看着挺和蔼。
他径直走到杜主管跟前,从口袋摸出烟,先递一根给杜主管,点火伺候着,才给自己点上。
我一看就明白,这杜主管的身份,八成比他高。
俩人抽完烟,又嘀咕了半天,杜主管才转过身吼道:“一分钟内集合!不然滚蛋!”
大家慌忙涌过来,乱糟糟的不成队形。
杜主管朝胖子使了个眼色,那胖子瞬间撕下斯文,狐假虎威地喊:“立正!稍息!向左看齐!向右看齐!”
好歹算排出个队形。胖子清了清嗓子:“我是宿管张凯,等下喊到名字的,过来领厂牌和宿舍条。
女生住1号楼,男生2号楼,领完条子去2号楼大厅拿钥匙,直接回宿舍,明天早上还在这儿集合。”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安安静静等着叫名字。
在一声声“到”里,我和德林领到了厂牌和宿舍号——巧了,我俩都分在201宿舍。
跟着队伍往2号楼走,领了钥匙,其他人都急吼吼往楼上冲,我俩倒不急,反正啥行李也没带,一身轻。
先去宿舍认了床铺,简单瞅了瞅,就商量着回好运来旅馆拿行李,今晚直接住宿舍。
现在有了厂牌,在迪克进出自如,方便得很。
走到门岗时,又看见那个保安,故意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出去。
他瞅了我们两眼,没认出人,只顾着低头摆弄手里的对讲机。
出了厂区才发觉,俩人中午都没吃饭。
德林叹口气:“资本家都这样,谁管工人饿不饿。”
“放心,”我拍他胳膊,“进厂了,有吃有住的,等下我请你吃顿好的,把这几天受的苦、耗的力气全补回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
德林一下乐了,也不抱怨了:“飞哥说得对!人能辜负生活,不能亏待肚子。”
这家伙总能蹦出几句经典的。
出门直走,右拐就是公交站,这地方总算摸熟了。
再往前几百米,就是那个城中村。
一进村子,各家饭店都坐满了人,戴安全帽的、穿工装的……啥样的都有,热闹得很。
“你看这阵仗,”我跟德林说,“这里发展势头肯定不错。
消费起来了,经济自然活泛,跟食物链似的,钱流动起来,就业就多了,想不发展都难。”
德林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憋了半天:“我日,机电知识没见你学好,经济学倒先用上了。”
“学着点吧,”我撇撇嘴,“别一天到晚满脑子美女。”
路过那家包子店,门锁着,本想跟李强道声谢,看来没机会了。
我俩选了家离好运来不远的川味小店,环境还行,可能离村口远点,这时候人不算多。
老板见我们进来,赶紧招呼一个女人倒水,看着像夫妻店。
女人笑眯眯地端来水,递过菜单:“想吃点啥?”
我先点了毛血旺,把菜单推给德林。
他翻了半天,点了个青椒肉丝,再让他点,死活不肯,估计是怕我多花钱。
我起身走到凉菜区,要了份花生米,又从冰箱拿了两瓶啤酒。
老板娘眼疾手快,拿来两个杯子,“啪”地打开啤酒,给我们倒上。
“谢谢。”我说。
举起杯子,我认真地看着德林:“兄弟,从今天起,就是新人生了。
说实话,我还有点没适应过来,但能跟你一起闯,觉得特有意思。
第一杯,敬昨天。”
德林毫不犹豫端起杯子,跟我“当”地一碰,
语气带点感伤:“对,跟往事挥手告别。”
俩人大口干了,德林赶紧又满上。
这时候,热菜端了上来,毛血旺红亮亮的,夹一筷子毛肚,辣得直吸气,却越吃越上头。
我又端起杯子:“第二杯,敬明天。”说完一饮而尽。
德林跟着干了。
放下杯子,他问:“飞哥,你说,明天会是啥样?”
我看着杯底残留的酒沫,没说话。
明天是什么?其实我也迷惘得很。
但至少此刻,酒杯是空的,肚子是暖的,身边有兄弟,前路有个着落——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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