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染在清河村焦黑的断壁残垣之上。赵复蹲踞在老槐树半截焦枯的树桩后,指腹摩挲着枣木棍上凝结的暗红血锈——那是今晨从一个落单官兵腔子里溅上的。他已在瓦砾堆里蛰伏了三个时辰,活似一头舔舐伤口的孤狼,只等那噬人的豺狗回窝。
地窖里那几个娃儿,已被村里幸存下来的人悄然救走。临行前,那最大的孩子死死拽住他衣角,哭嚎着说自己不要走,要给阿芷姐姐报仇!赵复喉头滚动,终未言语,只将一块未烧透的干粮塞进孩子手心,转身便折回这片焦土。
官匪勾结的把戏,他前世见得太多!官兵屠村劫掠后,必要回镇上“分肥”。似三角眼这等腌臜泼才,定会半夜带几个心腹,快马加鞭赶赴县城邀功请赏,顺便将搜刮的金银细软,“孝敬”给那坐地分赃的主簿老爷。清河村通县城,唯有一条官道,必经那黑风口的窄石桥——天造地设的索命关!
“赵小哥……当真要去?”瘸腿的王老汉拄着枣木拐,拖着那条还在渗血的断腿跟来,声音发颤,“他们……刀快马疾……”
“王伯,你们照顾好自己。”他将枣木棍扛上肩头,棍梢在焦土上拖出森森沟痕,“有件事必须要去做!”
黑风口的罡风卷着砂砾碎石,抽在脸上如刀割。赵复隐在峭壁的酸枣刺丛里,鹰目死死锁住下方那座仅容双骑并行的石桥。残阳将桥影拉得老长,活脱脱一道直通酆都的鬼门关!
戌时方过,蹄声骤起!赵复五指骤然收拢,攥得那枣木棍吱嘎作响——五匹马!正是那日屠村的恶煞数目!
三角眼果然一马当先!斜挎的褡裢鼓鼓囊囊,腰间还悬了柄镶铜嵌玉的新腰刀,显是刚分得的“血食”。他嘴里哼着下流小调,时不时拍打身旁小吏肩膀,淫邪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刺耳钻心。
“可惜了清河村那小妮子,一身好皮肉,没尝着鲜就……”
“主簿大人发话了,那两亩肥得流油的水田,归头儿您啦!”
“哈哈哈!还是李书办会来事!过些时日,老子带你们再去寻几个软柿子捏……”
蹄铁踏上桥面青石的刹那,赵复动了!
他如一头蓄势经年的黑豹,顺着陡峭崖壁飞身滑下!枣木棍在嶙峋石棱上猛地一撑,借力腾空!这一跃,正是他当年在禁军中苦练的“鹞子钻云”,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光,不偏不倚,正落最后那匹马的臀后!
“谁?!”殿后的官兵猛回头,枣木棍挟着恶风已到!赵复不偏不倚,一棍正夯在他后脑“玉枕穴”上——此乃他昔年在少林寺所得,专破金钟罩的绝命杀招!中者立毙!
那官兵连哼都未及,便如破麻袋般栽下马背,“噗通”一声,尸首砸进桥下深潭,浊浪翻涌。
变故陡生!前四骑惊嘶人立!三角眼仓惶回头,正撞见赵复手中那根尚在滴血的枣木棍,登时三魂吓飞七魄:“是……是你这作死的贼人!”
赵复一言不发,脚下猛蹬马腹,借力如箭般射向最前头的吏员!这厮正是那日清丈田亩的帮凶,算盘珠子拨得山响,心肠却比墨还黑——王大娘哭诉,便是他在主簿面前煽风点火,污蔑清河村“民风刁悍,须杀鸡儆猴”!
吏员早唬得瘫软如泥,拔刀的力气也无。赵复手腕陡翻,枣木棍斜削而出,“咔嚓”一声脆响,正砸在他握缰的腕骨上!腕骨立碎,人如杀猪般惨嚎滚滚!
“剁了他!给老子剁碎了他!”三角眼抽出腰刀,嘶声力竭。余下两个官兵如梦初醒,钢刀卷着寒光劈头砍来!
赵复不退反进!矮身让过左边刀锋,枣木棍毒龙般扫出,“砰”地砸中右边官兵膝弯!那官兵“嗷唠”一声跪倒,赵复顺势抡圆了棍子,“噗嗤”一声闷响,红的白的迸溅桥面!
左边官兵的刀锋已至后心!赵复猛地拧腰旋身,险险让过刀刃,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其腕,右手枣木棍顺着刀脊疾速滑上,棍头如毒蛇吐信,狠狠捣在其心窝!这一棍含怒而发,力透胸背!官兵闷哼一声,口喷血沫,软泥般瘫倒。
电光石火间,五条恶汉,唯余三角眼一人!他猛夹马腹欲冲过桥,却被赵复横棍拦住去路。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三角眼手中刀抖如筛糠,“我乃主簿大人嫡亲表侄!杀我……官府必发海捕文书,教你挫骨扬灰!”
赵复一步步逼近,焦黑面庞上溅着点点血梅,眼神比桥下寒潭更冷冽:“清河村三百二十七口性命,男女老幼,黄泉路上……你可曾数清?”
“那……那是上命差遣!不干我事!”
“阿芷那纸地契……被你踩进泥里时,可想过报应不爽?!”
三角眼面如死灰!他终于记起那个总低垂着头、递契时指尖微颤的姑娘。悔之晚矣!枣木棍已挟着裂帛般的风啸扫来!他慌忙举刀格挡,“铛!”一声金铁交鸣,巨力震得他虎口崩裂,腰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坠入深涧!
“爷爷饶命!小的错了!钱!地!都给你!”三角眼滚落马鞍,磕头如捣蒜,褡裢里的碎银散落一地,在月光下泛着森森鬼光。
赵复盯着那些沾血的银角子,忽地想起阿芷灯下缝补的粗布袜,想起她偷偷搅进粥里的那勺红糖……这冰冷的阿堵物,浸透了多少升斗小民的血泪?
他再无言语。枣木棍高高扬起,裹挟着千年的恨意与今朝的怒火,轰然砸落!
黑风口的罡风依旧呜咽,卷起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赵复独立石桥中央,环视五具狼藉尸首,胸中并无半分快意,唯余一片死寂的苍茫。他俯身拾起三角眼那柄缠枝纹腰刀,刀鞘俗艳,显是劫掠所得。
“噌啷——”刀身出鞘,寒光如水,映出一张年轻却杀气森然的脸庞。
“这……仅是开端。”他对着空寂幽谷低语,似告慰那芳踪杳然的阿芷,更似对这吃人世道的战书,“欠下的血债……总须连本带利,用血来偿!”
他转身,再不回顾那座浸透血污的奈何桥。冷月破云而出,清辉洒满前路,也照亮了刀锋上未凝的猩红。山坳深处,劫后余生的村民正翘首以盼。那一双双惊魂未定的眸子里,已有微弱的火苗在跳动——那是复仇的毒焰!是求生的野火!更是被他亲手点燃,终将焚尽这浊世的——燎原烈火!
赵复五指收拢,紧紧攥住那冰冷的刀柄,掌心汗渍浸得刀柄滑腻。他心知肚明,斩了这主簿的“表侄”,便是向整个济州府衙,递上了不死不休的宣战血书!
那又如何?!
清河村的冲天烈焰,仍在眼前灼烧;阿芷那声穿透火海的“赵大哥”,犹在耳畔萦回!
官道尽头,县城灯火如巨兽蛰伏的独眼,森然闪烁。赵复的身影没入沉沉夜色,唯余石桥上那滩滩污血,在惨淡月华下,泛着刺骨的寒光。
喜欢赵大:我的水浒我的国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赵大:我的水浒我的国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