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财带人离开后，院子里还残留着紧张的气息。母亲扶着石蛮的胳膊，手还在微微发抖，眼眶通红：“蛮儿，刚才吓死娘了……那刘老财心狠手辣，这次没占到便宜，肯定还会来找茬的。”
石蛮沉默着点头。他比谁都清楚刘老财的性子，今日之事绝不会就此了结。李掌柜的出面只是暂时镇住了对方，一旦找到机会，对方必然会变本加厉地报复。
“娘，您别担心，我有办法应对。”石蛮安慰道，心里却已翻江倒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方才那股暖流涌动、身手倍增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蕴灵珠的奇异，让他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了具体的念想。
这时，里屋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石蛮赶紧走进去，只见石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色因激动而涨红：“蛮儿……刚才外面……是不是刘老财来了？”
“爹，您躺着别动。”石蛮按住父亲的肩膀，“就是一点小冲突，已经解决了。”
石勇却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与不甘：“是不是因为我这条废腿……若不是我没用，咱家怎会被人如此欺辱！”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伤腿，疼得额头冒汗，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想当年，刘老财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如今……如今竟让他儿子骑到咱们头上！”
“爹！”石蛮加重了语气，“这事跟您没关系。是他们仗势欺人，就算您腿好好的，他们该找事还是会找事。”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定，“爹，娘，我想好了，我要离开青岩镇。”
“什么？”母亲刚走进来，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蛮儿，你胡说什么！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半大孩子……”
“娘，我不是去瞎闯。”石蛮看向父母，眼神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今天李掌柜也说了，让我去外面闯闯。刘老财不会善罢甘休，留在这里迟早会出事。而且……”他摸了摸怀里的蕴灵珠，“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能找到治好爹腿的办法，或许……能让咱们家真正过上好日子。”
石勇沉默了。他看着儿子坚毅的脸庞，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闯荡天下的念头，只是后来被家庭拖累，才守着青岩镇过了一辈子。如今儿子有这份心，他这个做爹的，怎能再用“安稳”将他捆在这方寸之地？
“外面的世界……不好混啊。”石勇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爹年轻时候去过县城，那地方比青岩镇复杂十倍，人心险恶，稍有不慎就会栽跟头。你……想好了？”
“想好了。”石蛮点头，“我在山里打猎这么多年，什么危险没遇过？人心再险，总比不过黑风山里的铁背熊难对付。”
见儿子主意已定，石勇不再劝阻，只是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东西，递给石蛮：“这是爹年轻时偶然得到的一本旧书，上面画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爹看不懂，你带着。说不定……能有点用。”
石蛮接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早已磨损，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古朴的字——《蛮山诀》。书页上画着一些奇怪的小人，摆出各种扭曲的姿势，旁边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注解，大多已经模糊不清。
“这是……”石蛮有些疑惑。
“当年在黑风山深处捡的，看着像本练功夫的册子，就一直收着。”石勇咳了两声，“你要是在外头实在混不下去，就回来。家里……永远有你的地方。”
石蛮握紧《蛮山诀》，眼眶有些发热。他重重地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再回来！”
接下来的两天，石蛮开始悄悄做着离开的准备。他把攒下的铜钱都留给了母亲，只留下几十文作为路上的盘缠。他还将那只铁线鼠的皮毛剥了下来，卖给了王老板，又换了三十文钱。
夜里，他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翻看《蛮山诀》。那些小人的姿势看着简单，做起来却异常费力。他试着模仿其中一个“弓步劈柴”的姿势，刚站定就觉得双腿酸胀，浑身肌肉都在较劲。可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怀里的蕴灵珠突然微微发热，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入四肢百骸，原本酸胀的肌肉竟舒服了许多，让他能多撑片刻。
“这珠子……竟还能辅助练功？”石蛮心中震惊，对蕴灵珠的好奇更甚。他隐隐觉得，这本《蛮山诀》和这颗蕴灵珠，或许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石蛮就收拾好了行囊。行囊很简单：一把磨锋利的短刀，一个水囊，几个硬面馒头，还有《蛮山诀》和蕴灵珠。
他没有叫醒父母，只是在他们的窗沿下放下一张字条，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爹，娘，勿念，儿去也。”
走出家门，晨雾弥漫，青岩镇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鸡鸣划破寂静。石蛮回头望了一眼自家低矮的茅草屋，心里五味杂陈。这里有他十八年的记忆，有他最牵挂的人，但此刻，他必须转身离开。
他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沿着黑风山的边缘往南走。他记得爹说过，往南走一百多里地，有个青石镇，那里有通往县城的官道。
刚走出没几里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石蛮心中一紧，以为是刘老财派人追来了，猛地转身拔刀，却看到妹妹石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个布包。
“哥哥！你要走怎么不告诉丫丫！”石丫跑到石蛮面前，小脸憋得通红，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娘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是不是不回来了？”
“傻丫头，哭什么。”石蛮收起刀，蹲下身帮她擦了擦眼泪，“哥哥是去外面挣钱，等挣够了钱，就回来给你买好多好多麦芽糖，还给爹治腿。”
“真的？”石丫抽泣着问。
“真的。”石蛮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几文钱塞给她，“这些钱你拿着，别让娘知道。”
石丫却把钱推了回来，将手里的布包塞给石蛮：“娘让我给你的，说是路上吃的。还有……这是丫丫攒的铜板，给哥哥路上用。”
布包里是几个热乎乎的菜团子，还有一个小布口袋，里面装着十几枚磨得发亮的铜板，显然是石丫平日里一点点攒下来的。
石蛮鼻子一酸，接过布包，摸了摸石丫的头：“丫丫乖，在家好好照顾爹娘，等哥哥回来。”
“嗯！”石丫用力点头，看着石蛮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石蛮一路疾行，不敢停留。他对黑风山外围的地形极为熟悉，专挑那些隐蔽的小路走，既安全又快捷。中午时分，他走到一处山涧旁，正准备停下来吃个菜团子，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他下意识地矮身躲到一块巨石后，抬头望去，只见三道青影从空中掠过，速度极快，衣袂飘飘，宛如仙人。
“是修仙者！”石蛮心中巨震。
青岩镇的老人们常说，黑风山深处住着能飞天遁地的仙人，他们呼风唤雨，长生不老。石蛮以前只当是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真的见到了。
那三道青影似乎在追踪什么，飞得并不高。石蛮隐约看到他们穿着统一的青灰色道袍，背后绣着一个玄奥的图案，像是一朵绽放的青色莲花。
“青玄宗……”石蛮想起镇上偶尔会听到的传闻，说青岩镇所属的青州，有一个名为“青玄宗”的大宗门，门内弟子个个身怀异术，能御空飞行。
就在这时，其中一道青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朝石蛮藏身的方向看来。那是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巨石的遮挡。
石蛮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让他呼吸一滞，浑身僵硬，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他心中大骇，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什么人？出来！”青年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山谷间回荡。
石蛮知道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从巨石后走了出来，躬身行礼：“晚辈石蛮，是附近的猎户，路过此地，无意打扰仙长。”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而平静。
青年打量着石蛮，眉头微皱：“一个凡人？怎会在此地？”他的目光在石蛮身上扫过，当看到石蛮腰间的短刀和背上的行囊时，眼神更冷了些，“看你的样子，是要离开青岩镇？”
“是。”石蛮不敢隐瞒，“家中变故，想去外面闯荡一番。”
另外两道青影也落了下来，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那女子打量着石蛮，好奇地问道：“李师兄，这小子看着倒结实，不像是普通猎户。”
被称为李师兄的冷峻青年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他将玉佩递到石蛮面前：“握住它。”
石蛮不明所以，但不敢违抗，依言握住了玉佩。玉佩入手冰凉，刚握住，他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仿佛在探查什么。而就在这时，他怀里的蕴灵珠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温和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与玉佩的能量碰撞了一下，随即又收敛回去。
李师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石蛮，又看了看玉佩，眉头皱得更紧了：“奇怪……你身上竟有微弱的灵气波动，却又不是修士。”
他不知道，刚才若不是蕴灵珠及时抵消了玉佩的探查，石蛮体内被珠子改造过的体质，以及那股尚未完全炼化的暖流，定会暴露无遗。
“仙长，这……”石蛮心中紧张，不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
李师兄收回玉佩，沉吟片刻：“你既想出山闯荡，可愿随我等回青玄宗？”
石蛮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仙长……您是说，让我加入青玄宗？”
“我青玄宗每三年会在青州各地招收外门弟子，凡有灵根者皆可入内修行。”李师兄淡淡道，“你虽非天生灵根，但体内有灵气波动，或许是后天奇遇所致，有培养的可能。若你愿意，可随我等回去测试一番，若能通过，便可成为外门弟子。”
石蛮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加入青玄宗！这可是比去县城闯荡好上百倍的机会！老人们说，成为修仙者就能拥有超凡的力量，能赚大钱，能治百病……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愿意！晚辈愿意！”石蛮连忙点头，生怕对方反悔。
那女子笑了笑：“看你这反应，倒比那些富家子弟机灵多了。李师兄，既然他愿意，就带上吧。反正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
李师兄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随手一扬。符纸在空中自燃起来，化作一道青色的光带，缠绕在石蛮腰间。
“抓好了，别掉下去。”李师兄说完，身形一晃，竟带着石蛮腾空而起。
石蛮只觉得脚下一空，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双手死死抓住李师兄的衣袖。耳边风声呼啸，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慢慢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只见山川河流在脚下飞速掠过，青岩镇早已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这就是……飞行的感觉？”石蛮心中震撼，对青玄宗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憧憬，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不知道，加入青玄宗只是他踏入修行世界的第一步，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比黑风山更加危险、也更加波澜壮阔的风浪。但此刻，迎着猎猎风声，石蛮的脸上充满了坚定。
离开青岩镇，或许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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