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阳一看见王六指，眼都红了，就跟斗牛看到了红裤衩，脚一撅就冲上去，拳头直往王六指脸上砸：“你个腌货！少给俺叭叭，李红梅是老子的女人，全大队都知道，你不知道？！奸夫淫妇！搞破鞋！还搞到老子头上了！”
王六指本就长得瘦小，这几年在肉联厂养胖了点，可面对望阳狂风暴雨般的拳头，依旧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被打得嗷嗷叫唤：“别打了！跟我没关系啊！是李红梅！是她非要赖在我家的！
她年轻的时候瞧不上我，现在老了丑了，带着俩拖油瓶还想缠我？我又不蠢！”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
李红梅确实没了当年的风韵，可每次路过李家门口，他就会想起当年上门求亲，被李红梅和张大花拿扫帚赶出门的狼狈样。
看着李红梅和她带来的拖油瓶给他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低声下气给他洗脚，当年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他心里别提有多解气！
可这些话哪能跟望阳说？
要是早知道这蠢婆娘能惹出这么大麻烦，他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王六指疼得龇牙咧嘴，还想辩解，可望阳没在给他开口的机会，对着他一通拳打脚踢，打得他眼冒金星。
李红梅躺在雪地里，稍微动一下就浑身疼，那骨头像散了架似，听到王六指的话，她的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流，心里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队长不给开领证介绍信，她没名没份在王家这半个月，外人的非议和白眼就不说了，每天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睁眼就有干不完的活，洗衣做饭、喂猪扫院，自己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还要追着俩兔崽子喂饭！
她在望家啥时候受过这份罪啊！
分家前有刘玉兰和二房的帮忙，她顶多洗洗碗；分家后有招娣和招楠干活，她天天在家歇着，连衣服都不用洗。
早知道王六指是这样的人，早知道会受这份罪，她当初就不该听娘的话，不该贪那点肉，更不该跟望阳闹离婚！
“哭？你还有脸哭！”望阳转头瞪着李红梅，火气更盛，抬手就要再打，却被突然赶来的大队长喝止：“都住手！像什么样子！打架斗殴，好日子过够了想找死是吧？！”
妇女主任也跟着劝：“有话好好说，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大队长叉着腰，先瞪望阳：“打女人算啥好汉？刚从gwh出来，还想尝尝公安局的牢饭吗？！就算她有错，你也不能动手打人！”
又转头批王六指：“还有你！明知她有男人，还敢留她在家，你这是破坏别人家庭，思想不端正！肉联厂干够了想去农场是不是？！”
最后看向李红梅：“还有你！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试试被挂破鞋匹斗的滋味吗？！”
大队长憋着口气，把三人都骂了一遍，主打一个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
看三人犹如醍醐灌顶，缩着脖子不敢出声，才满意地又开口道：“现在说吧，是要报公社公安，按规定处理，还是你们私了，自己解决。选哪个？”
望阳梗着脖子喊：“我没错！要报就报！就让公社来评评理！”
王六指却慌了，他在肉联厂的工作可是铁饭碗，要是被公安盯上，工作肯定保不住，说不定还得被下放！
他赶紧拉住望阳的胳膊：“私了！咱私了！有话好说，别报公安！”
望阳见他怕了，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狮子大开口：“私了可以，给我一百块！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们俩搞破鞋，让你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一百块？！”围观的社员们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忍不住嘀咕：“乖乖！这可是一百块啊！把俺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王六指也懵了，心疼得直抽抽。
他在肉联厂干了五六年，拿出一百块也不是啥难事。
可那是一百块啊！不是十块！
他敢说，整个向阳红大队，除了大队长家，再没有谁家能跟他一样能拿出一百块，这比挖他心头肉还疼。
可转念一想，要是报了公安，工作没了，名声也毁了，说不定还要下放农村，想想就崩溃，只能咬牙答应：“行！一百就一百！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
王六指这么爽快，望阳心里反倒咯噔一下。
他本来就是随口喊的，没想到这狗玩意儿有这老多钱，早知道就说两百了！
众人看向望阳的眼神，眨眼间就从同情转变为羡慕。
“好家伙！这望老大真是因祸得福啊！”
“可不是嘛！刚才还觉得他可怜，这转眼就赚了一百块，俺要是有这老多钱，俺也乐意倒霉！”
王六指哭丧着脸回家拿钱，没多久就捏着一沓皱巴巴的钱跑回来，不情愿地递给望阳：“钱给你，人也还你，以后别再找麻烦！”
望阳接过钱，数了一遍，确认是一百块，揣进怀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李红梅一眼。
农村没有秘密，望阳这钱到手还没热乎，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向阳红大队。
有两个好事的婆子，专门跑到望朝家，对着刘玉兰挤眉弄眼：“玉兰妹子，你家老大发大财了，没给你送点孝敬？叫你当初跟他断亲，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刘玉兰闻言瞥了她们一眼，声音冷淡：“断亲了，他就跟我家没关系了。他穷我不笑，他富我不贪。你们俩平时在朝娃跟前嚼舌根就算了，别逼我在这大喜的日子扇你们！”
她眼神锐利，那两个婆子被看得心里发慌，讪讪地笑了笑，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望朝和江步月正好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
“娘平时这么和善，哪会扇人？这俩婆子咋这么好忽悠？”江步月小声问。
望朝解释道：“咱娘以前确实是村里出了名的温柔贤惠，可爹走得早，她一个寡妇带着仨儿子，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立起来可不行。
谁敢在她跟前嚼舌根，一个嘴巴子都是轻的，以前有个二流子想偷看她洗澡，她直接一锅热水浇过去，还撵着人跑了二里地！后来那二流子伤口感染死了，大队里那些有小心思的人都不敢惹她了。”
江步月惊叹不已：“娘看起来和和气气的，除了分家和跟老大一家断亲那会儿，就没见她跟人红过眼，没想到她也有过这样的光辉岁月。”
望朝看了眼恢复笑脸又招呼起客人的刘玉兰，轻叹口气说：“后来我让猪拱下山，又傻了好几年，娘找了好多医生都没用，就觉得是那个二流子找上门，是她造的孽报应到儿子身上了。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修身养性，凡事都以和为贵，不然就凭老大一家那作死劲儿，早被她扫地出门了。”
江步月了然点头，人在绝望的时候，确实容易把希望寄托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身上。
两人正说着，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哟！老三今天摆席，咋没请我这个大哥喝杯喜酒？”
望阳揣着一百块，穿了件干净的蓝布褂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走路都带着风。
路过的社员都羡慕地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阴沉着脸，脸上满是春风得意。
望朝和江步月同时翻了个白眼。
这厮来干啥？
怕不是又想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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