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那封投往晋王府的信，如同石沉大海，一连数日都没有回音。这反而让林凡更加确信，晋王及其麾下绝非等闲，他们要么是看穿了他的试探，要么就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无暇或不屑于回应他这“病伯”的“问候”。
与此同时，王伟那边却不断有消息传来。
“老板，百骑司果然动起来了。”王伟低声汇报，语气带着一丝佩服，“他们似乎真的‘偶然’发现了火油的线索，正在全城秘密排查大型仓库和废弃宅院，动静不小。我们观察到，至少有两处‘鼍龙’可能用来囤积火油的据点，都出现了百骑司暗探的身影。”
“效果如何？”林凡更关心结果。
“据我们观察，‘鼍龙’的人非常警觉，百骑司的行动似乎打乱了他们的部署，至少有两批疑似装有火油的货物在转移途中被我们的人发现。但对方行事狠辣果断，一旦发现暴露迹象，立刻弃货撤离，百骑司暂时没能抓到活口，缴获的也只是一些空桶和少量火油。”
林凡微微颔首。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鼍龙”经营多年，必然有完善的应急机制。但百骑司的介入，无疑加大了他们的行动难度和风险，延缓了他们的计划，这就为林凡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让我们的人继续旁观，记录下所有百骑司和‘鼍龙’人马的行动轨迹和特征，但绝不允许插手。”林凡吩咐道，“另外，书院地下观测室的进度如何？”
“墨方先生亲自督建，日夜赶工，主体结构已经完成，正在安装通风和泄压系统。墨方先生还设计了一套由机括控制的沉重石门和一套利用水压的紧急灭火装置，安全性大为提高。”
“很好。”林凡稍稍安心。有了这个相对安全的“保险柜”，将来应对那块“奇石”也能多几分底气。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朱黑胖那带着哭腔的呼喊：“东家！不好了东家！出大事了！”
林凡和王伟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紧。难道是金蚕卵出问题了？
只见朱黑胖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这次手里没端任何东西，而是满脸惊慌，胖脸上甚至挂着泪痕：“东家！俺……俺对不起您啊！那些金蚕卵……它们……它们……”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卵怎么了？！”
“它们……它们孵化了！”朱黑胖猛地喊了出来，随即又捶胸顿足，“可是……可是孵出来的玩意儿……它不对啊！”
孵化了？但不是金蚕？
林凡和王伟都愣住了。
“什么不对？孵出什么来了？”林凡急忙追问。
“俺……俺也说不清！东家您快去看看吧！”朱黑胖急得直跺脚。
林凡也顾不得再“装病”，立刻起身，跟着朱黑胖快步走向后院的蚕室。王伟也紧随其后。
一进入那被朱黑胖视若禁地的蚕室，一股混合着桑叶清香和特殊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蚕室内摆放着数十个特制的木架，上面铺着的正是那些金色的卵纸。而此刻，许多卵纸上已经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正在缓缓蠕动的……小虫。
然而，看到这些小虫的瞬间，林凡也怔住了。
那并非他预想中通体金黄、胖嘟嘟的蚕宝宝。这些刚孵化的小虫，体型比寻常蚕蚁要稍大一些，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淡金色，可以隐约看到体内细微的结构。最奇特的是，它们的额头上，似乎有两个极其微小的、尚未长成的凸起，而它们的口器，也比普通蚕蚁看起来更……锋利一些？
它们安静地趴在卵纸上，偶尔扭动一下身体，啃食着朱黑胖精心准备的、切成细末的嫩桑叶，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东家您看！这……这哪点像蚕了？”朱黑胖带着哭音，“俺养了半辈子蚕，就没见过这样的！脑袋上还长包，嘴巴跟小镊子似的……这怕是孵出什么妖怪来了吧？俺的心血全白费了啊！”
林凡没有理会朱黑胖的哀嚎，他凑近了仔细观察。这些小虫虽然外形与普通蚕差异很大，但行动有序，进食正常，生命气息旺盛，并不像是“妖怪”。而且，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暖意，与之前的金蚕茧、金蚕蛾一脉相承。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朱黑胖在培育过程中加入的那点“药引”——微量石油岩石碎屑。难道是这东西，引起了金蚕血脉的某种变异？使得它们朝着更古老、或者更特殊的方向进化了？
“黑胖，稍安勿躁。”林凡稳住心神，安抚道，“它们虽然样貌奇特，但生命无碍，且仍在进食桑叶，未必就是坏事。或许，这正是金蚕的本来面目，只是以往无人能将其成功孵化培育而已。”
朱黑胖将信将疑：“真……真的？不是妖怪？”
“自然不是。”林凡语气肯定，“你且按部就班，好生照料，仔细观察记录它们的变化。记住，此事更需保密，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听到东家这么说，朱黑胖总算稍微安心了些，抹了把脸，重新打起精神：“俺晓得了！东家放心，俺一定把它们当祖宗一样伺候好！就是样子怪了点，只要能吐出金丝就行！”
打发了情绪大起大落的朱黑胖，林凡和王伟退出蚕室。
王伟低声道：“老板，这金蚕变异，福祸难料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凡目光深邃，“既然已经发生，便只能坦然面对，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眼下，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要应对。”
他话音刚落，一名负责情报汇总的暗桩便匆匆赶来，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难看。
“伯爷，王管事，刚收到的紧急消息！百骑司在排查西市一处废弃染坊时，与‘鼍龙’的人发生正面冲突！对方负隅顽抗，竟然动用了……猛火油柜！”
林凡和王伟同时色变！
“战况如何？”王伟急问。
“百骑司伤亡不小，那处染坊也起了大火，幸亏发现得早，附近又是水域，火势已被控制，但……但仍有数名百姓被波及，死伤不明。”暗桩声音沉重，“更重要的是，在混乱中，有至少三辆装载着火油的马车，趁乱冲出了包围圈，目前……下落不明！”
三马车火油！下落不明！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百骑司的打草惊蛇，非但没有彻底清除隐患，反而可能迫使“鼍龙”提前发动，或者将这些危险品转移到了更隐蔽、更难以追查的地方！
“可知马车去向？”林凡追问。
“对方行事狡猾，分头逃窜，百骑司的人手被大火和抵抗牵制，未能全部追踪。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勉强跟上其中一辆，那辆车最后消失的方向……似乎是……靠近将作监的坊区！”
将作监！那里暂存着高昌进献的“奇石”！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难道他们的目标，真的是想用火油和奇石，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一名门房来报：“伯爷，晋王府派人送来回帖。”
林凡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接过那张制作精良的回帖。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清雅却透着冷意的字：
“林伯爷‘病’中仍心系格物，本王感佩。然，玩物丧志，小心引火烧身。”
落款是晋王李治的私印。
玩物丧志？指的是他研究金蚕和奇石？引火烧身……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晋王不仅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火”的危机正在逼近！
他是在提醒，还是在威胁？
林凡握着这张轻飘飘的回帖，却感觉重若千钧。
风雨欲来，而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浓烈的、混合着火油与阴谋的危险气息。
（第18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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