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林府，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平静，或者说，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平衡。
按照“约定”，林凡与程处寸分院而居。程处寸住进了精心修缮的东院，苏婉儿依旧居于正院。表面上看，林府有了一位地位尊贵的平妻，但实际上，内宅的权柄依旧牢牢掌握在苏婉儿手中，程处寸对此毫无异议，甚至乐得清闲，大部分时间要么在属于自己的院子里看书、习武，要么就去格物书院旁听一些她感兴趣的课程，行为举止完全不似新妇，倒更像一位客居的友人。
林凡则继续周旋于两位“妻子”之间，对苏婉儿体贴入微，极力弥补心中的愧疚；对程处寸则保持尊重与合作的态度。这种微妙的关系，府中下人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在林凡的严令和王伟的弹压下，倒也很快习惯了这种新的秩序。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新婚第三日，按礼俗需回门。程咬金府上自是又大摆筵席，热闹非凡。林凡陪着程处寸回去，面对程咬金那“贤婿、贤婿”叫得亲热、蒲扇般大手拍得他生疼的热情，以及程家一众彪悍子弟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林凡只能全程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中再次坚定了与程处寸“合作”的正确性——若真是一桩寻常婚姻，他怕是迟早要被这“热情”的岳家给拆了。
回门宴上，自然也少不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太子府和魏王府依旧派人送了礼，态度不冷不热。倒是晋王府，那位年幼的晋王李治，竟托乳母带来了一幅自己画的童趣十足的《鸳鸯戏水图》，说是送给姐夫姐姐的新婚贺礼，引得程咬金哈哈大笑，直夸晋王殿下仁厚。
林凡接过那幅画，看着上面稚拙的笔触，心中却是一动。这位历史上未来的唐高宗，如今虽只是个不起眼的稚子，但其背后代表的，却是长孙皇后一系的势力。这份礼物，是单纯的孩童心意，还是某种隐晦的示好？
他将这份疑虑暂时压下，专心应付眼前的场面。
婚后生活看似步入“正轨”，林凡的“自污”策略也似乎效果显着。他如今是长安城有名的“宠妻狂魔”兼“享乐专家”，今日为博苏娘子一笑重金求购前朝古画，明日为程娘子的“格物研究”一掷千金搜罗海外奇石，行为高调而奢靡，引得御史台又攒了好几本弹劾他“生活腐化”、“带坏风气”的奏章。
但李世民那边，却一如既往地沉默，将所有弹劾留中不发，仿佛默认了林凡的这种行为。这种沉默，反而让林凡更加警惕。
这一日，林凡正在书房听王伟汇报关于官窑瓷器线索中断、那名太监死得“干干净净”毫无破绽的情况，朱黑胖又顶着一对黑眼圈，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东家！不好了！俺……俺可能又闯祸了！”朱黑胖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凡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又怎么了？金蚕不是已经交由内帑格物司接管了吗？” 大婚后，根据皇帝旨意，那些珍贵的“金蚕”和后续培育工作，已全部移交给了皇后掌管的“内帑格物司”，只在林府保留了少量样本用于观察。
“不是那个……是……是俺偷偷留下的那几只‘二代’金蚕！”朱黑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隔墙有耳听见，“俺不是想着，这么宝贝的东西，咱自己也得留点种嘛……就悄悄扣下了几只蚕卵自己孵。前两天还好好的，可今天早上，它们……它们又开始不爱吃东西了，样子跟上次头蚕‘罢工’前一模一样！”
林凡眉头紧锁：“你是不是又乱喂什么东西了？或者用了放大镜？”
“没有！绝对没有！”朱黑胖指天发誓，“俺这次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吃的就是最普通的干净桑叶，水都不敢多喷！可它们就是没精神！俺想着是不是跟上次一样，需要静养，可观察了半天，感觉又不太像……它们好像……不是不舒服，而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寻找东西？”林凡和王伟都愣住了。蚕宝宝还能寻找东西？
“对！”朱黑胖努力组织着语言，“俺把它们放在干净的蚕匾里，它们就不安分地到处爬，尤其喜欢往角落里、或者俺不小心掉进去的一点泥沙颗粒上凑，用脑袋去顶去蹭……可你把桑叶放到它嘴边，它又不怎么吃。俺就觉得奇怪，试着往蚕匾里放了几样东西，结果您猜怎么着？”
朱黑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当俺把一小块……就是从登州带回来的、那块沾了古怪黑油（石油）的石头碎屑放进去时，那几只金蚕竟然全都围了过去，趴在石头碎屑旁边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居然开始慢悠悠地吃旁边的桑叶了！就好像……就好像闻到了那黑油味，才安心吃饭一样！”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
石油！金蚕的异常，竟然与石油有关？！
难道这所谓的“金蚕”，其变异和生存，需要依赖石油中蕴含的某种特殊物质？！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它们只出现在特定的、可能有石油渗出的区域（被朱黑胖无意中买到），为什么之前的饲养会出问题（缺乏关键物质），又为什么会对登州带回来的石油岩石碎屑产生反应！
这不是祥瑞，这是一种……依赖于特殊矿产资源的生物学现象！
而“鼍龙”和八幡，沿着海岸线疯狂寻找特定的石油渗出点，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他们寻找的，不仅仅是易爆的石油，可能还包括……这种能依赖石油物质生存、甚至产生变异的生物？！或者说，他们知道这种变异生物的存在，并且在寻找和控制它们？
这个发现，瞬间将“金蚕祥瑞”、“登州爆炸”、“鼍龙寻油”这几条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那块石头碎屑在哪里？”林凡急声问道。
“在……在俺蚕室里……”朱黑胖被林凡的反应吓到了。
“立刻带我去看！还有，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准再提起！包括内帑格物司的人！”林凡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移交到宫中的那些“金蚕”，在没有特定石油物质滋养的情况下，很可能也会逐渐萎靡，最终死亡！到那时，“祥瑞”夭折，之前所有因此而来的荣耀，都会变成催命的枷锁！而更可怕的是，“鼍龙”可能掌握着培育甚至控制这种变异生物的关键！
他必须立刻确认这一点，并想办法补救！
然而，就在林凡准备跟着朱黑胖前往蚕室时，门房来报：“郎君，宫里的天使到了，宣您即刻入宫见驾！”
林凡脚步一顿，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在这个关键时刻，陛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是常规问询，还是……宫里的那些“金蚕”，已经出现问题了？
（第17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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