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此乃妖法！”
老者的尖声指控如同冰水泼入沸油，瞬间让奢华喧嚣的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先前还沉浸在“梦幻流光”与“七彩神火”神奇景象中的宾客们，此刻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惊疑、恐惧，甚至是一丝厌恶。在这个笃信鬼神之说的时代，“妖人”的标签足以让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崔明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眼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恶毒光芒。他起身，故作义正辞严状：“刘老供奉乃司天监退隐的高人，精通天文历法，辨识妖邪。他既出此言，林东家，你是否该给大家一个解释？”他巧妙地将老者身份点出，增加了指控的分量。
王伟在林凡身后低声道：“我靠，司天监退休老干部？这他妈是专业对口来砸场子的啊！兄弟，稳得住吗？要不我假装突发恶疾，咱们趁机溜？”他虽然嘴上说着怂话，但抓着林凡衣袖的手却微微用力，透露出真实的紧张和关切。
林凡心头亦是凛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色，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他先是向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王弘和目光深邃的长孙无忌拱了拱手，然后转向那位所谓的“刘老供奉”，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请教之意：“原来老先生是司天监高人，失敬。只是不知，老先生凭何断定在下所用乃是‘妖法’，而非……天地自然之理？”
刘老供奉被林凡这平静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指着那还在变幻色彩的“梦幻流光”道：“此物无根无源，自行变色，流光闪烁，非五行常态，非妖术何以驱动？还有那火焰变色，更是闻所未闻，若非驱使邪神野鬼，焉能如此？”
他的理论基于朴素的古代自然观，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引得不少宾客暗暗点头。
林凡闻言，反而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种属于现代知识的优越感。“原来如此。老先生，您可知道，这世间万物，皆有其理。有些道理，或许超出日常所见，却并非神鬼之事。譬如，天为什么会下雨？雷为何会响？在未知其理之前，人们亦常归之于鬼神。今日林凡所为，不过是知晓了一些前人未知之理，并稍加运用而已。”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被他的话吸引的众人，朗声道：“既然老先生与诸位心存疑虑，那林凡便在此，将这‘妖法’之谜，一一解开，与诸位共探这天地之理，如何？”
这话说得漂亮，既抬高了格调，又将被动辩解变成了主动科普。王伟在后面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林凡不再多言，他先拿起那个装有“梦幻流光”的小瓶子。“此液变色，并非妖术，而是其中加入了一种从紫草根中提取的汁液。此汁液遇酸变红，遇碱变青。”他示意王家仆役取来一碗醋（酸）和一小块石碱（碱），分别滴入两个空杯，再加入那神奇液体。果然，液体在醋中变为红色，在碱水中变为青色！
“至于流光，”林凡又取出一些碾碎的贝壳粉末，“不过是加入了这些极细的珍珠粉，借烛光反射而已。原理与诸位夫人首饰上的珍珠光泽无异。”
接着，他转向那“七彩神火”。“火焰变色，更非驱使鬼神。”他拿起那些彩色粉末，“此乃各种矿物粉末。绿粉取自铜矿，紫粉取自锰石，黄粉取自钠盐……不同矿物投入火中，便会呈现不同色泽。此乃天地生成之理，亘古有之，林凡不过是借来一用罢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让仆役取来常见的食盐（钠盐）撒入火焰，火焰果然变成了亮黄色！
一番操作，原理清晰，现象重现，简单直接，毫无神秘之处。宴会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却又无法反驳的“天地之理”震住了。
那刘老供奉张了张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妖法”二字。崔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他精心准备的杀招，竟被林凡用这种“讲课”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妙！妙哉！”程咬金第一个打破沉默，声如洪钟，他其实没完全听懂，但不妨碍他大声叫好，“俺早就说了，林凡小子用的是真本事！什么狗屁妖法，那是你们不懂！看看！这才是学问！”他得意地环顾四周，仿佛讲解的人是他自己。
王弘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林东家博闻强识，竟能窥得如此天地微理，令人叹服。今日这‘赏珍宴’，得林东家一堂课，可谓别开生面，增广见闻啊！”他这话，等于直接为林凡正名，并高度评价了他的“宝物”。
长孙无忌也微微颔首，淡淡道：“格物致知，林东家身体力行，不错。”虽然语气平淡，但能得到这位大佬一句“不错”，已是极高的认可。
场中气氛瞬间逆转，惊叹和赞誉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冲着林凡的“学问”而去。许多原本带着轻视的世家子弟，看林凡的眼神也变了，多了几分郑重与好奇。
王伟这时也跳了出来，挺直腰板，仿佛刚才那个想溜的人不是他，他大声道：“我兄弟林凡，平日就爱钻研这些天地万物之理！这算什么？他懂的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啊！”他充分发挥了“狗头军师”吹嘘和造势的功能。
林凡趁机向王弘和长孙无忌拱手：“王公，长孙大人过誉。雕虫小技，不过是对万物好奇，多想了些，多试了些而已。若论珍玩古董，林凡自是远远不及诸位珍藏。”
他表现得谦逊有礼，与刚才那个侃侃而谈、揭秘自然奥秘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更赢得了一众大佬的好感。
这场突如其来的“妖法”危机，以林凡的一场精彩“化学启蒙课”而告终，反而让他的名声在顶级权贵圈中，从一个“有点运气的商人”提升到了“身怀奇学的异士”的高度。
宴会后续波澜不惊，再无人敢轻易挑衅林凡。散宴时，不少人主动上前与林凡结交，递上名帖。王伟乐呵呵地在一旁帮着收帖子，小眼睛眯成了缝，低声道：“兄弟，这下咱们算是打入敌人……啊不，是打入上流社会内部了！”
回程的马车上，苏婉儿一直紧握着林凡的手，手心冰凉，显然刚才被吓得不轻。“夫君，今日实在太险了……”
林凡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了，婉儿。经此一事，短时间内，应该没人敢再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对付我们了。”
王伟凑过来，心有余悸又兴奋地说：“不过说真的，兄弟，你那手太帅了！酸碱指示剂、焰色反应！牛逼！我当时差点都想给你鼓掌！就是那老头太吓人了，差点以为今晚要去衙门过夜了。”
林凡笑了笑，但眉头却微微蹙起：“崔明这次失败，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今日用的是‘妖法’这种舆论攻击，下次不知会用什么更阴险的手段。而且，那封匿名信再次预警，说明暗中关注我们的人不少。”
他撩开车帘，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在眼中明明灭灭。
“对了，”王伟忽然想起什么，“今天收帖子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两个官员低声交谈，说什么……北边战事似乎不太顺利，粮草转运出了点问题，陛下近日为此颇为忧心……”
林凡目光一凝。
北边战事？粮草转运？
这看似与他无关的朝堂大事，却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历史的车轮在滚动，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似乎已经开始触碰到更宏大叙事的边缘。而这，或许既是更大的危机，也是……更大的机遇？
夜色中的长安，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林凡知道，他脚下的路，还很长。
（第4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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