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身边人？”
这五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林凡一个激灵。他猛地抬头看向石柱，石柱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坦荡。
不是石柱。林凡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石柱是程咬金派来的，背景干净，动机单纯（保护兼监工），而且以他的性格，不屑于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那会是谁？福伯？他是苏家的老人，看起来老实巴交……顺子？年轻机灵，但似乎也没什么理由背叛……新招来的那几个伙计？沈万财？这位老先生虽然抠门认死理，但专业素养极高，不像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林凡感觉一阵头疼。来自外部的明枪暗箭还好防备，这内部的隐患才最是致命。月倾城既然特意提醒，绝非空穴来风。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乱猜疑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对赵东家切断猪油供应的阴谋。
“沈先生！”林凡立刻找到沈万财，“立刻盘点我们目前所有猪油和肥肉库存，看看还能支撑多久的生产。”
沈万财拨弄了几下算盘，很快给出答案：“按目前日产两百五十块皂计算，现有库存仅能维持四日。若扩大生产，则支撑时间更短。”
四天！时间紧迫！
“另外，”沈万财补充道，“老朽刚刚收到消息，平日供应我们猪油的三家肉铺，今日都表示后续货源紧张，无法保证供应了。”
果然动手了！赵东家联合米商（控制了大量谷物，间接影响养猪业和油脂供应），直接掐断了上游原料。
林凡眼神冰冷。玩商业打压？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沈先生，立刻做三件事！”林凡快速下令，“第一，派人去联系长安城周边，尤其是泾阳、渭南等地的农户和小型屠户，直接向他们收购肥肉和猪油，价格可以比市面高一成！我们要建立自己的乡村采购渠道，绕过西市这些被控制的肉铺！”
“第二，动用我们之前和酒楼谈好的‘泔水回收’渠道，看看能否直接从他们那里收购一些厨房剩下的肥肉膘，虽然量少质杂，但应急应该可以！”
“第三，放出风声，就说我们林氏工坊因技术升级，需要大量采购一种……嗯，就说需要大量采购‘特定部位’的猪板油，品质要求极高，价格是市价的两倍！虚晃一枪，扰乱他们的判断，让他们以为我们找到了替代品或者有了新需求！”
沈万财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林凡的意图。前两条是务实之举，开辟新来源；第三条则是疑兵之计，迷惑对手。“东家高明，老朽这就去办！”
安排完应对之策，林凡的心却依旧悬着。“身边人”就像一根刺。他想了想，找来石柱，低声吩咐了几句。
……
接下来的两天，工坊表面一切如常，但暗流涌动。
沈万财派出的人马分头行动，深入周边乡村采购。效果还算显着，虽然量不大，且运输成本增加，但总算暂时缓解了断货的危机，预计能多支撑五六天。而从酒楼回收肥肉膘的渠道也打通了，虽然收集来的油脂杂质较多，需要额外工序处理，但好歹也是原料。
同时，“高价求购特定猪板油”的消息也在西市悄悄传开，果然引起了一些骚动。赵东家那边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放缓了囤积猪油的步伐，开始打听林凡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而林凡则在石柱的暗中配合下，开始悄悄地观察工坊里的每一个人。
福伯依旧是勤勤恳恳，指挥着人手处理新收购来的乡村猪油，嘴里还念叨着“这油杂质多，得多过滤几遍”。顺子跑前跑后，联系运输、登记入库，忙得脚不沾地。新来的几个伙计在沈万财的严格管理下，也都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着，看不出什么异常。
至于沈万财，更是将“抠门”发挥到了极致，对每一文钱的支出都斤斤计较，恨不得把猪油里的每一滴油渣都榨出来再利用，怎么看都不像会背叛东家、自断财路的人。
难道月倾城的信息有误？或者，“身边人”指的并非工坊内部，而是布行那边？或者是苏家其他什么人？
林凡感觉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
就在他为此烦恼时，宫里的太监来了，传陛下口谕，宣他即刻前往将作监，协助研制新式犁具。
这可是正事，也是他在陛下面前刷好感度的关键机会。林凡不敢怠慢，立刻收拾了一下，带上自己画的几张简陋的曲辕犁结构示意图（凭记忆和想象），跟着太监前往皇城。
将作监内，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工匠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对林凡这个“献图”的年轻人，起初并不太在意，甚至有些轻视。一个做肥皂的，懂什么犁具？
但当林凡拿出那几张图，开始讲解曲辕、犁评、犁箭的作用，分析如何实现省力、转弯灵活、深耕浅耕调节时，几位老工匠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们都是跟土地和农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林凡所说的这些原理，虽然新奇，但仔细一想，竟然无比契合实际耕作的需求！尤其是那个“曲辕”和“犁评”的设计，简直像是点破了他们多年来隐约感觉到却未能总结出来的关窍！
“妙啊！如此一来，掉头确实方便多了！”
“这犁评能控制入土深浅？老夫怎么没想到！”
“此犁若成，当为天下农户之福！”
老工匠们围着图纸，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他们不再把林凡当成外行，而是认真地与他讨论起每一个细节，如何选材，如何打造，如何测试……
林凡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只是知道原理，具体打造还得靠这些专业人士。他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然后充分尊重工匠们的经验，双方合作得十分融洽。
看着在将作监作坊里，与一群老工匠蹲在地上，对着图纸和木料比划划、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林凡，前来探视的程咬金（名义上是关心犁具进度）忍不住咧开了大嘴。
“嘿！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全才！”
然而，当林凡傍晚时分，带着一身木屑和疲惫从将作监回到工坊时，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沈万财面色凝重地找到他：“东家，我们派去泾阳采购的人回来了。他们确实收到了一批猪油，但在运回长安的路上，经过骊山一段偏僻山路时，遇到了‘山匪’，货物被抢了！人虽然没事，但油全没了！”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山匪？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只抢猪油？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知道是哪路人马干的吗？”林凡声音发冷。
“那些人蒙着面，动作麻利，抢了东西就走，不像寻常山匪，倒像是……专门等着我们的。”沈万财低声道。
林凡攥紧了拳头。赵东家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商业打压不行，就玩阴的，直接半路抢劫！
这样一来，从乡村采购的路线也受到了威胁。库存还能撑几天？难道真要被他逼到停产？
就在林凡感到一阵无力时，石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公子，您让我留意的人，有动静了。”
林凡精神一振：“谁？”
石柱的目光，投向了工坊角落里，一个正在默默清洗工具，看起来最为老实巴交的年轻伙计。
“今晚工坊歇工后，他偷偷去了后巷，与一个面生的货郎接触，塞给对方一个小纸条。”
林凡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内鬼，果然存在！
而且，竟然是他？
（第1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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