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避难所“方舟”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时间在昏暗的灯光、定时的物资分发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啜泣声中黏稠地流淌。但对于准信而言,身体的恢复速度却快得超乎想象。
仅仅过了一天多,那种仿佛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便已大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层的、如同大地回春般的生机在四肢百骸中涌动。左肩那源自光之巨人形态的伤痛,也只剩下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隐痛。诺亚之光赋予他的,不仅仅是战斗的力量,还有这远超常人的恢复力。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温暖的光之能量,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充盈、更加驯服,如同溪流汇入了河道,奔流不息却井然有序。
期间,小涵悉心照料着他,分享着本就有限的食物和清水。这个看似柔弱的高中生,身上却有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坚韧和冷静。她很少谈及自己,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观察,或是倾听避难所里流传的各种真伪难辨的消息。
当准信终于感觉力量重回身体,能够自如活动时,他看向正在小心整理一小包压缩饼干的小涵,开口问道:
“小涵,你的家人呢?你……是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了小涵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沉默了几秒,她才用比平时更轻的声音回答:
“我和爸妈……在第一次怪兽出现的时候,在混乱中走散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饼干的包装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那天,到处都是人,大家都在跑,推搡着……我摔倒了,再抬头,就找不到他们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我跟着人流躲躲藏藏,后来……就看到了你。”
她抬起头,看向准信,眼神复杂:“我看到你扑向那个孩子,然后被……然后,光出现了。”她没有详细描述准信变身的过程,但那简短的话语里,已经包含了那天所有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我躲在断墙后面,看到了全部。”她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却比任何激动的言辞都更能说明她内心承受的冲击。
准信沉默地听着。他能想象到那幅画面——一个女孩在失去至亲的恐慌中,又目睹了超越常理的光之巨人诞生与战斗。这份经历,足以击垮很多人,但她却撑了下来,甚至还救了他。
一股混合着感激、同情和责任感的暖流,在他心中涌动。她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予了毫无保留的帮助,那么,在他恢复力量之后,帮助她寻找失散的亲人,便是他理所应当的回报。
“我们去找他们。”准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可是……外面还很乱,而且你的身份……”
“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准信打断她,活动了一下手臂,展示自己良好的状态,“至于我的身份,只要不再次……‘变身’,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普通的幸存者。你知道他们可能去了哪个方向吗?或者,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官方的避难所?”
小涵看着准信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那份深植于心的担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我们是在往城西的方向跑,我听说那边有几个大型的体育场和学校被改成了临时避难区……”
“那就去城西。”准信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力量,“收拾一下,我们尽快出发。”
离开“方舟”避难所,重新踏上地面,眼前的景象依旧触目惊心。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尸骸,焦黑的土地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尘埃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不久前发生的灾难。
但与之前逃亡时的慌乱不同,这一次,准信的心态已然改变。他不再是被动躲避灾难的芸芸众生之一,他的体内沉睡着守护的力量。他谨慎地感知着周围,不仅警惕着可能残留的危险,也第一次以“适能者”的视角,审视着这片需要他守护的土地。
小涵跟在他身边,凭借着记忆和偶尔遇到的、同样在废墟间艰难求生的零星路人那里打听来的模糊信息,指引着方向。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灾难的痕迹,也看到了逐渐恢复秩序的迹象:有穿着制服的人员在清理主要道路的障碍,有军方的巡逻车队驶过,偶尔还能看到悬挂着红十字会标志的临时医疗点。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小草,在绝望的废墟上,艰难地重新萌发。
经过大半天的跋涉,绕过数个因为建筑坍塌而无法通行的区域,他们终于抵达了城西的一个大型避难区——那里原本是一个综合性体育中心,如今宽阔的广场和部分看台下方的空间被充分利用,搭建起了密密麻麻的帐篷,外围有军队设立的警戒线和检查点。
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无数面容憔悴、眼神或麻木或焦虑的幸存者聚集在这里,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进一步安置,或是期盼着与失散的亲人重逢。
“这里人太多了……”小涵望着眼前如同难民营般的景象,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别急,我们分头打听,或者去问问管理人员有没有登记名册。”准信安慰道,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们尝试着向维持秩序的志愿者打听,但混乱初定,信息登记工作远未完善,得到的回答大多是“不清楚”或“自己去安置区找找看”。
就在小涵脸上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略显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声音,从不远处的一个帐篷旁响起:
“小……小涵?是小涵吗?”
小涵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
只见一个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不堪的中年妇女,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妇女身边,一个同样满脸疲惫、衣服上还沾着干涸泥渍的中年男人,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妈!爸!”
小涵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哭着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父母。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曾经失散的恐惧,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准信站在原地,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为小涵感到由衷的高兴,那份失而复得的亲情,是如此珍贵而温暖。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孤独感,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他的心田。
他没有可以这样拥抱的亲人,没有会在人群中焦急寻找他的身影。孤儿院的经历,早已让他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
小涵的父母紧紧抱着女儿,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他们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准信,眼中带着感激和询问。
“爸,妈,这是准信,”小涵抹着眼泪,连忙介绍,“是他……是他一路保护我,帮我找到这里的。”她没有提及准信的秘密,只是强调了这份至关重要的帮助。
“谢谢你!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了!”小涵的母亲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握住准信的手,声音哽咽,“我们……我们还以为……”
小涵的父亲也用力拍了拍准信的肩膀,那是一个沉默却充满力量的感谢手势,男人的情感往往如此质朴。
“叔叔阿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准信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习惯了孤独的他,对于这样直接而热烈的情感表达,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他看到小涵和家人团聚,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看到你们没事就好了。”准信露出一个淡淡的、真诚的笑容,“小涵也找到了,我……我也该走了。”
“走?”小涵一愣,脱离父母的怀抱,急切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外面还很危险,你可以跟我们一起……”
“不了。”准信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目光越过小涵和她父母担忧的脸庞,投向更远处那片依旧布满伤痕的天空,“我有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决绝。小涵看着他眼中那沉淀下来的、仿佛承载了某种沉重使命的光芒,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挽留。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已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你……一定要小心。”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一句带着无尽担忧的叮嘱。
“嗯。”准信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小涵一眼,将她此刻与家人团聚的温暖画面深深印在脑海里。这画面,将是他未来战斗路上,一份重要的力量源泉。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融入了避难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背影挺拔而孤独,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告别了一份短暂的温暖与依靠,重新回归孤独的守护者之路。而进化信赖者那沉稳的心跳声,仿佛在他胸膛里,与他自己的心跳共鸣,指引着他前往下一个需要光的地方。
光的使命,容不得他停留在温暖的港湾。战斗,还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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