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二堂，朱门轻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凌灵安然坐在上首，白露静立其侧，神色冷峻。县令赵世勤陪坐在下首，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心中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衙役奉上茶水后，便被凌灵一个眼神示意，由白露出面，将堂内所有闲杂人等，包括赵世勤那位欲言又止的师爷，全都清退了出去。
堂内只剩下三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微妙寂静，只有赵世勤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凌灵指尖轻轻掠过微烫的茶杯壁，并未饮用，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赵世勤那略显富态、眼袋浮肿的脸庞。她心中快速回想来时路上，特意向白露询问的关于这位县令的信息：京城吏部尚书赵家的远支，名不副实，庸碌好色，旱情当前却选择瞒报，典型的无能且畏责的官员。
对付这样的人，仅凭长公主令牌的威慑，恐怕还不够扎实，必须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才能确保后续计划顺利推行。古人敬畏鬼神，或许……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
赵世勤见凌灵久久不语，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自己，心中愈发忐忑，忍不住干笑两声，再次试探着开口：“凌公子大驾光临，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指示？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他刻意避开“旱情”这个敏感话题。
凌灵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疏离感：“赵县令，鄙人凌灵，并非出自官宦之家。我凌家世代居于方外，少涉红尘俗务。”她先抛出一个玄妙的背景，顿了顿，观察着赵世勤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的神色，继续道，“此番入世，乃是受长公主萧璇玑重托，全权处置此次席卷数州的旱灾及流民之患。”
“方外……仙家？”赵世勤喃喃道，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解释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结合凌灵那出众的气度，又让他不敢轻易否定。
“仙家谈不上，只是略通些感应天人之术。”凌灵语气平淡，却忽然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只见她指尖似有若无的流光一闪，下一瞬，空气中的水汽迅速在她掌心上方汇聚，眨眼间便凝结成一颗鸡蛋大小、晶莹剔透的水球，水球表面甚至隐隐有寒气散发，使得周围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这隔空取水、凝水成球的“法术”，在赵世勤看来，简直是神迹！他“啊呀”一声怪叫，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噗通”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如筛糠：“仙……仙师！下官肉眼凡胎，不知仙师驾临，多有怠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什么长公主令牌，什么赵家背景，在这实实在在的“仙家手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对未知力量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白露见状，虽面上不显，却也心中惊疑不定，她只知道公子拳脚不俗，救了公主殿下，所以殿下把她们姐妹二人送与公子，有时候行事神秘，原来公子来历不凡，对了，上次在崆峒公子与云公子说她乃神医谷第十八代亲传弟子……
凌灵哪里知道此刻白露的头脑风暴，知道了吗也不会在意，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凌灵手掌轻轻一握，那水球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无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磕头如捣蒜的赵世勤，对着赵世勤施加了一些威压，声音带着寒意：“赵县令，旱魃肆虐，生灵涂炭，你身为父母官，隐匿灾情，坐视不理，此等渎职之罪，按律当如何？”
赵世勤此刻已是魂飞魄散，涕泪横流：“仙师明鉴！下官知错了！下官糊涂！求仙师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下官必定倾尽全力，听从仙师差遣，绝无二心！”他现在只求活命，哪里还敢有半点别的心思。
“起来吧。”凌灵收回威压淡淡道，“能否戴罪立功，就看你的表现了。”
赵世勤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再也不敢坐下，躬身垂手站在一旁，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现下，你需即刻去办两件事。”凌灵不再废话，直接下令，“第一，以八百里加急，向州府及朝廷如实奏报本县及周边严重旱情，恳请速拨粮饷，并开放通道，有序安置流民，严防聚众生乱。”
“是是是！下官立刻就去拟写奏报！”赵世勤连忙应承。
“第二，”凌灵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三日后，于城南开阔之地，设立祈雨法坛。由本公子亲自主持，沟通天地，祈求甘霖。你需广贴告示，晓谕全县，届时所有衙署官员、城内士绅及有意百姓，皆需到场，诚心祷告。此事，须办得隆重、虔诚。”
“祈雨？”赵世勤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现在凌灵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仙师放心！下官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若三日后……”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不下雨，民怨沸腾。
“天道酬勤，亦感诚心。”凌灵打断他，语气笃定，“雨是否降临，既看天意，亦看你等准备是否周全，心意是否虔诚。若功成，此乃万民之福，亦是你的功德；若有差池，便是尔等诚意不足，或筹备不力之过。明白吗？”
“明白！明白！”赵世勤彻底被拿捏，连连点头，“下官这就去筹备，定然全力以赴！”
“嗯。”凌灵微微颔首，站起身，“具体细则，白露会与你商议。记住，此事关乎黎民百姓，亦关乎你的身家性命与官运前程，好自为之。”
说完，凌灵不再多言，示意白露留下与赵世勤对接细节，自己则径直向外走去。白露尽管内心对凌灵方才施展的手段震撼不已，但面上依旧冷静，开始与惊魂未定的赵世勤敲定告示内容、法坛规格、人员召集等具体事宜。
赵世勤恭恭敬敬地将凌灵送出二堂，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腿一软，差点再次瘫倒，被赶来的师爷扶住。他喘着粗气，对师爷道：“快！快按仙师的吩咐去办！不，本官亲自督办！所有用度，从优从快！谁敢误事，我砍了他的脑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凌灵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只想办好差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回到马车上，凌灵闭目养神。白露完成对接后赶回车上，忍不住透过车帘缝隙看了一眼身后渐远的县衙，心中对公子的敬畏更深了一层。她虽不知公子为何一定要大张旗鼓地“祈雨”，但她相信公子必有深意。
凌灵自然不会向白露解释愿力之事。她只需要确保计划顺利执行。三日后的祈雨大典，将是她凝聚海量愿力、尝试突破筑基的关键一步，也是真正缓解这场旱灾的开始。空气中的燥热与绝望，仿佛都在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变革即将随着那场“祈求”而来的甘霖，降临这片干涸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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