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决定来得突然，但收拾行李却异常简单。这小院本就是拎包入住，姐妹二人身无长物，除了几件换洗衣物、那几本书籍、以及凌玥视若珍宝的绣花针线，便再无其他值得打包的东西。凌灵将必备的细软、文书贴身藏好，其余的锅碗瓢盆、被褥家具，便都留在了这处短暂的避风港。
凌玥安静地帮着姐姐收拾，没有多问一句为何突然就要离开，又要去向何方。她只是默默地跟着，将信任全然交付。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没有姐姐，她早已被埋进冰冷的坟墓，与那黄家小少爷作伴。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同村的桂花姐姐，也是被家里卖了配阴婚。隔壁王奶奶偷偷抹着眼泪说过，配阴婚怕女孩死后去地府告状，要活生生把嘴缝上…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恐怖的记忆依然让她在大白天里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窜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女娃子的命，在某些人眼里，轻贱得不如一头牲口。
但幸好，她遇到了姐姐。凌玥抬起头，看着正在仔细检查门闩的凌灵的背影，心中那份恐惧渐渐被暖意取代。姐姐的手，能斩断锁链，能打跑坏人，能带来温热饭菜，也能…给她一个家。
换上凌玥赶制出来的粗布男装，束起头发，抹暗肤色，镜中便成了两个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
天色未明，门口那辆半旧的马车静静等候。枣红马“闪电”看到凌灵，亲昵地打了个响鼻，经过灵泉水的滋养和凌灵这两日的精心照料，它身上的鞭伤已大好，眼神温顺，皮毛也油亮了不少。
凌灵将轻便的行囊放入车厢，让凌玥和奥利奥坐在里面垫着的旧褥子上。她自己则利落地跃上车辕，握紧了缰绳。
“驾！”她轻轻一抖缰绳，声音压低，带着少年人的清朗。
闪电迈开稳健的步伐，拉着马车，轱辘声碾过寂静的青石板路，缓缓驶出了榆林巷，将那座承载了最初恐惧、短暂安宁和惊心动魄的小城甩在身后。
城门初开，守城兵丁看看凌灵，又打量了一眼车内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用布巾半遮着脸的“弟弟”和一只乖巧的小狗，并未起疑，挥手放行。
当马车彻底驶出县城，踏上宽阔许多的官道时，车内的凌玥忍不住悄悄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清新的、带着泥土和青草味的空气涌了进来。远处是起伏的山峦和无垠的田野，视野豁然开朗。阳光洒落，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这对于几乎从未离开过王家村和清河县城的凌玥来说，是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象。她贪婪地看着，眼中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一点点怯生生的向往。
奥利奥也兴奋地挤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探出车窗，耳朵被风吹得向后翻去，舌头欢快地吐着。
凌灵坐在车辕上，一边驾车，一边留意着四周。官道上渐渐有了同行者：推着独轮车吱呀呀响的农夫、挑着担子快步如飞的货郎、偶尔还有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土。她们这辆普通的马车混在其中，毫不显眼。
闪电果然颇通人性，似乎能明白凌灵的指令，驾驭起来并不费力，步伐平稳有力。凌灵见凌玥难得如此高兴，也不急于赶路，便放慢了速度，任由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
中午时分，在路边一棵大槐树下歇脚。凌灵从“行囊”里（实则是空间）取出还温热的饼子和水囊，姐妹二人简单吃了些。凌灵还特意掰了一块肉干喂给闪电，又给奥利奥喝了点清水。
休息够了，继续上路。凌灵甚至时不时会停下马车，放奥利奥下去撒欢奔跑一阵。小家伙兴奋地在田野里窜来窜去，追逐蝴蝶，又很快跑回马车旁边，汪汪叫着，惹得凌玥抿嘴直笑。
一路走走停停，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凌玥起初的紧张和拘束渐渐消散，话也稍微多了些，会指着远处奇怪的树木或天上的飞鸟小声询问。凌灵便用她有限的认知解答着，气氛难得地轻松起来。
傍晚时分，她们并未赶到原计划的小镇，而是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林地旁停了下来。
“今晚就在此歇息吧。”凌灵看了看天色，决定露宿。她选择的地方背风且靠近水源，相对安全。
她生起一小堆篝火，既能取暖也能驱赶野兽。又从“行囊”里取出更多的食物，甚至还有一小锅之前熬好的、一直放在空间里保温的肉汤。
围着篝火，吃着热乎的食物，听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凌玥抱着膝盖，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看身边擦拭着匕首的姐姐（凌灵借口防身拿出来的），再看看趴在脚边打盹的奥利奥和不远处安静吃草的闪电。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包裹着她。
虽然离开了熟悉的院子，虽然前路未知，但只要有姐姐在，哪里都可以是家。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感受着这份颠簸却充满希望的旅程。
夜色渐深，凌灵让凌玥去马车里睡。自己则坐在篝火旁开始打坐，顺便分出一丝心神守望着这片陌生的荒野，耳听八方，神识微凝，确保着这一方小天地的安全。
星河低垂，旷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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