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驶离了市区的繁华，窗外的景色逐渐被低矮的厂房杂乱的空地和蒙尘的绿化带所取代。
西郊，这片城市扩张中被暂时遗忘的角落，弥漫着一种荒凉与沉寂的气息。
赵总亲自驾车，王明远坐在副驾驶，一路上依旧态度恭敬，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排沉默不语的陈锐，试图找些话题，但大多只得到简短的回应。
陈锐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和脑海中与剑魂的交流上。
“啧，这地方……灵机枯竭，死气沉沉，连点像样的怨念都凝聚不起来。”
剑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挑剔和不解，“不像是有厉鬼凶煞盘踞的样子。”
陈锐心中微动，低声问：“老师，你能感觉到‘死气’、‘怨气’这种东西？”
“感觉？”剑魂嗤笑一声，“何须感觉？万物皆有‘象’。烈阳之下无暗影，沃土之上难生苔。此地若真死了不少人，还是横死，必然会有痕迹残留，影响地脉气息，滋生阴秽。但现在……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
陈锐似懂非懂，但剑魂的判断让他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几分。
车子最终在一处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栏前停下。
围栏后面，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废弃厂区，几栋高大的厂房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外墙剥落，窗户破损，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侵蚀。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
赵总利落地下车，小跑着为陈锐打开车门，脸上堆着笑：“大师，就是这里了。您看……”
陈锐压下心中那一丝因为被如此恭敬对待而产生的不切实际的飘飘然，点了点头，迈步下车。
他目光扫过厂区入口，心里还隐约期待着会不会有小说里常见的桥段——比如某个不服气的“同行”跳出来质疑他年纪小、没本事，然后被他狠狠打脸。
然而，没有。
除了门口一个穿着简陋保安服、眼神有些畏缩的老头远远看着他们，周围空无一人。赵总和王明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态度依旧谦卑得近乎谄媚，没有任何挑衅或试探的意思。
“小子，醒醒，别做白日梦了。”剑魂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真当自己是天命主角，走到哪儿都有人送脸上门给你打？”
陈锐脸上微微一热。
“借口检查周边环境，往左边那片杂草堆走。”剑魂命令道。
陈锐依言而行，对赵总说了句“我先看看外围气场”，便走向厂区左侧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地。赵总连忙称是，不敢打扰。
拨开枯黄的杂草，陈锐的目光骤然一凝。
只见草丛里，散落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几截断裂的染着暗红色污渍的桃木剑，几张被雨水浸泡得字迹模糊却依稀能看出朱砂痕迹的黄色符纸，一串散开的色泽暗淡的铜钱甚至还有一小块破碎的像是罗盘般的器物碎片……
这些东西显然不是工厂原有的废弃物。
“看到了吗？”剑魂的声音带着嘲弄，“驱邪的玩意儿，还不止一套。看这成色，用过有些时日了，而且……是被暴力破坏的。”
陈锐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赵总之前的话——“也找过几个先生来看过，都没什么效果……”
现在看来，赵总说得太轻描淡写了。
这哪里是“没什么效果”？从这些散落的破损的法器来看，之前来的“高人”，恐怕不止是没效果那么简单！
“算上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有那姓赵的含糊其辞的说法，”
剑魂冷冷道，“折在这里的‘高人’，没有七八个，也得有五六个了。脑子稍微正常点的，闻到这味儿就该躲远了。”
“那……为什么他还找我？而且态度还那么好？”陈锐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剑魂哼了一声，“真正有本事、能看出这里凶险的，要么藏在深山大泽懒得理会俗世，要么价钱高得他出不起。”
“只有像你这样，刚有点苗头，有点能力，又缺钱，还不清楚水深水浅的愣头青，才会被那点‘恭敬’和报酬蒙了眼，刚好卡在中间，成了他病急乱投医的目标！”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陈锐心中那点刚刚萌芽的虚荣。
原来自己并非什么被慧眼识珠的“大师”，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可能填坑的“炮灰”？
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
“收起你那副鹌鹑样！”剑魂的呵斥毫不留情，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严厉。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动动你的脑子！那姓赵的报上来的信息绝对有问题！如果只是简单地失踪两三个人，会折进去这么多带着家伙事的‘高人’？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剑魂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这里没有岁阳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排除。也没有浓重的死气怨念，不像常规鬼物。从这些被暴力破坏的法器来看……倒更像是遇到了什么……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或者拥有某种奇特能力的大型活物！”
大型活物？陈锐一愣，下意识地接口，带着一丝苦中作乐的调侃。
“那他们应该去联系军队或者武警，而不是找我们这种‘高人’吧？”
在这个世界，除了林小雨那种机缘巧合获得特殊能力的个例，以及他自己这种被“老爷爷”附身的特殊情况，可不存在什么修炼法力撒豆成兵的普遍超自然体系。
“废话！”剑魂没好气地回道，“所以老夫才说不对劲！你待会儿回去，直接问那姓赵的！必须把真实情况，尤其是到底失踪了多少人，之前来的那些人都遭遇了什么，给老夫问清楚！要是风险太大……”
剑魂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果断，“这浑水，我们不蹚！老夫可不想刚找到个还算顺眼的胚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陈锐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冰冷空气，将心中的失落和杂念强行压下。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无声诉说着失败与危险的驱邪物品，转身，朝着等待在原地的赵总和王明远走去。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飘忽，只剩下属于猎手的冷静与审视。他需要真相，而不是虚伪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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