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微动，谢珩立刻跃身而起。脚尖轻点地面，他疾步冲向屋顶的破洞。外面那人尚未攀入，便被谢珩一把拽下，重重摔落在地。
是个灰衣太监，腰间挂着一块铜牌。谢珩抽出判官笔，抵住他的咽喉：“谁派你来的？”
那人闭口不言。青崖上前搜身，在其怀中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盖着狼头火漆印，写着“戌时三刻，原路返回”。
谢珩神色一凝。这与昨日擒获的细作所用的接应令如出一辙。
“密道确实在传递消息。”他将纸条递给薛明蕙，“现在我们有了进宫的凭证，可以面见皇上。”
薛明蕙倚在墙边，手仍微微发颤。她低头望着帕子上的血迹，那些纹路比先前更加清晰。梦中石桌的图案再度浮现眼前，竟与血迹连成一线，直指乾元殿。
她挺直脊背：“我要见三皇子。”
春桃连忙扶住她：“小姐，你刚咳了血……”
“没时间了。”她语气平静却坚定，“再拖延下去，他们会毁掉更多证据。”
谢珩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怎么见？没有召令，不得擅闯朝会。”
“我是礼部尚书之女，先帝亲封的嫡系后人。”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若国家有要事，我可依制当庭陈情。”
谢珩略一沉吟，点头：“我陪你去。”
一行人迅速离开暗道。守在外围的禁军见谢珩手持先帝剑，当即让开道路。天光未明，脚步声回荡在宫道之上。
乾元殿前，早朝尚未结束。三皇子坐于偏位听政，面色阴沉。二皇子被铁链锁着跪在一旁，背上插着半截判官笔尖，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谢珩携薛明蕙踏上台阶，将先帝剑置于阶前，朗声道：“有紧急军情，必须当庭禀报！”
群臣哗然。按律，无诏不得持械入殿。但这柄剑乃先帝赐予成国公府的信物，象征代天行事之权，无人敢阻。
三皇子抬眼望来：“何事如此紧急？”
薛明蕙上前一步，双手呈上那张纸条：“臣女发现一封北狄密令，牵涉皇族通敌，请殿下过目。”
大殿骤然寂静。二皇子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又是你？一个病弱女子，凭一张废纸就想诬陷亲王？”
“真伪如何，一看便知。”薛明蕙将纸铺于玉案，执火把靠近烘烤。
纸面渐黄，字迹缓缓浮现：军饷调动、边关换防、调兵南下……条条分明。末尾三字——杀无赦，颜色由浅转深，仿佛自纸上渗出。
满殿大臣无不倒吸冷气。
“这字迹……确实是二皇子所书。”一位老尚书颤声开口。
二皇子冷笑：“仅凭火烧显字就能定罪？谁知道不是你们事先写好，再用手段伪造的？”
薛明蕙不语，从袖中取出瓷碗里的干柠檬片，置于火上焚烧。烟雾升腾，拂过纸面，原本漆黑的字迹边缘泛起淡淡紫晕。
角落里的太医令沈从吾忽而开口：“这是北狄特制药水。遇热显字，遇烟变色，唯有其王族掌握配方。”
三皇子霍然起身：“李承恪！你还想狡辩什么！”
二皇子脸色剧变，猛力挣动铁链，怒吼：“荒唐！这是栽赃！她一个庶女，凭什么在此指证我！”
“我有资格。”薛明蕙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喧嚣，“五年前，我娘临终前留下一封信，亦是以柠檬汁书写。你们烧了它，但我记得那种气味，记得显字之法。”
她转向三皇子：“殿下若不信，可查宫中膳食记录。近日可有燕窝送往西墙偏殿？是否有人私自截取？”
三皇子立即下令：“彻查！”
片刻后，太监回报：昨夜确有一碗燕窝送至西墙，途中被人中途截走，至今未登记入册。
二皇子额角渗汗。他突然暴起，扯下左手小指的翡翠扳指砸向薛明蕙。玉坠碎裂之际，一道寒光自袖中激射而出，直取她面门。
谢珩早有防备。判官笔轻轻一挑，飞针落地。他一步抢前，剑尖抵住二皇子咽喉：“她咳出的血，比你的命更金贵。”
二皇子瞪着他，嘴角扭曲：“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们根本不知她在做什么！她也不是什么清白孤女——她娘是北狄细作，她流的血里都带着毒！”
“够了！”三皇子拍案而起，“来人！将李承恪押入天牢，褫夺亲王服饰，待宗室议罪！”
禁军上前押人。二皇子被拖离时回头看了薛明蕙一眼，低声低语：“你会后悔的。”
薛明蕙未作回应。胸口一阵闷痛，她又咳出一口血，正落在玉案之上，滴在“杀无赦”三字旁。
就在此时，龙床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元启帝忽然抽搐，双手掐住喉咙，脸色迅速转为紫黑。他张口吐出一只小银囊，沾着唾液滚落地毯，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太医扑上前检查，脸色骤变：“是噬心蛊！藏于牙缝之中，已然激活，最多只能活三天！”
薛明蕙脑中嗡鸣。她掌心血纹骤然发烫，眼前闪现三日后子时景象：皇帝卧床断气，五皇子登基，身后立着一名蒙面女子。
她冲到龙床前：“快施针！封十二重穴！”
沈从吾怔住：“什么图？如何封？”
“照我说的做！”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璇玑图》残纹，“风池、神庭、膻中、鸠尾……依次下针，每穴三分，不可过深！”
太医略一迟疑，终依言施针。金针一根根落下，皇帝呼吸渐趋平稳，但面色依旧青灰。
“只能延缓。”薛明蕙喘息道，“必须找到解药。”
三皇子走近：“你能看出是谁下的毒吗？”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蛊一旦发作，无人能撑过七十二个时辰。”
“那就在七十二个时辰内查明真相。”三皇子环视群臣，“即刻起关闭宫门，彻查所有进出记录。魏长忠虽已落网，但他手下仍有余党。”
谢珩立于殿门口低声下令：“封锁东西六宫，严禁随意走动。重点排查西墙一带太监轮值名单。”
春桃扶薛明蕙坐下。她浑身虚软，手指仍在轻颤。
“小姐，别硬撑了。”春桃哽咽，“你已经尽力了。”
“还没完。”她望着墙上悬挂的宫城地图，“他们还有同伙。而且……”
话未说完，她忽然盯住地图下方一处标记。那是乾元殿的地基图，隐约可见数条交错线路。
掌心血纹再次跳动。她想起昨夜密室所见夹层位置，与此处完全吻合。
“地下。”她低声呢喃，“机关不止一处。”
谢珩走来蹲下：“你说什么？”
“他们不只是用一个夹层传信。”她抬头看他，目光清明，“整个乾元殿之下，都是通道。”
三皇子听得真切，当即下令：“召工部匠人携图纸入殿，彻查地基结构！”
就在这时，元启帝的手指微微一动。他缓缓睁眼，浑浊的目光落在薛明蕙脸上，嘴唇微启，似有话说。
她俯身靠近。
皇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两个字：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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