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的视线刚触及那座散发着幽紫色光芒而成的神殿轮廓，一股不容抗拒却异常温柔的力量便将她包裹。
与之前在时空乱流中感受到的狂暴撕扯截然不同，这力量像一双无形的手，轻柔地将她牵引，下一秒，她已置身于神殿之内。
死亡神殿。
赫柏望着殿中陌生的哥特式尖顶、刻满冥界符文的廊柱，以及祭坛上那盏永不熄灭的、跳动着幽绿色火焰的长明灯，心中一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纯粹而古老的神力，沉稳、深邃，如同这片冥界本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冥界意识体的存在。
祂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了整个冥界所有物质与法则的混沌能量团，在大殿深处缓缓脉动。
“我叫元冥，”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这个名字还是塔纳托斯那个孩子给我取的。现在，直接说出你对我的猜测吧。”
赫柏没有丝毫犹豫，开门见山：“塔纳托斯想摆脱法则的控制，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毁灭法则，彻底获得自由，但这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毁灭性的、不可逆转的灾难。”
“所以，他必然会选择另一条路——找到一个能够替代他、承载无数法则的存在。”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团混沌能量：“退一步说，就算他无法毁灭法则，冥界意识体您的存在，也无形中会成为他势力的助力，这是法则所不能容忍的。”
“你的分析确实精准。”元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这个方案，已经被塔纳托斯自己废除了。”
“所以，他选择了第二个方案——逼迫法则给他自由。”赫柏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冷静地推理下去，“用一个与自己地位、力量相当的神明作为祭品，替代他成为法则的容器。但问题在于，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曾屡次挑战法则权威的神明，法则凭什么让他活下去？”
她的担忧并非没有根据。
塔纳托斯的反叛早已不是一次两次。
这一次，他差点成功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上一次轮回中，他更是逃入时空隧道，以此作为筹码与法则周旋。
“赫柏，你应该很清楚，塔纳托斯一直在利用你。”元冥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我知道，他找到的那个‘等价祭品’就是我。”赫柏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喜怒，“我愿意接受。”
“我不知道大地女神盖亚所说的‘穿越者’是否属实，我心中对此仍有疑虑。但不可否认，这一路以来，是塔纳托斯在尽力保护我。”
两个背负着虚假记忆的神明，在这充满谎言与算计的世界里，竟成了彼此唯一的信任。
“可你真的甘心成为一个傀儡吗？”元冥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诫，“诸神黄昏来临时，你必须亲手引导它的发生。你会杀死自己的亲朋好友，斩断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羁绊，然后看着一切重新轮回，周而复始。”
“我这一生，总是被命运安排，被其他神躺干涉，身不由己。”赫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至少在诸神黄昏时，我能亲手终结这所有的怨恨与循环。”
元冥沉默了。
大殿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微弱声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赫柏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积聚，正欲开口打破沉默。
“你确实值得他这么做。”元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感慨，“塔纳托斯在冥界时，常常跟我提起你。他说，就算你知道了最终的结局，也会沿着他铺好的路走下去。”
“你名义上的身份，青春女神赫柏，将会死在提丰的手下。”元冥缓缓道出了预言，“随后，你便会以轮回之神的身份，游走于三界之间，见证生死循环，直到诸神黄昏的降临。”
“重启之后，你将不再是赫拉与宙斯的女儿，而是作为一名‘本身本长’的冥土原始神降生。下一世，你将直接以原始神的身份出现——这就是他为你安排的往后余生。”
“塔纳托斯凭什么认定我‘本身本长’就是冥神原始神？”赫柏的心猛地一揪，对塔纳托斯的担忧愈发强烈，“冥界的三大原始神，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这个凭空出现的‘同类’？”
“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问题。”元冥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也是塔纳托斯即将与法则交易的核心。他会用自己的方式，逼迫法则同意。你将是最后一位诞生于冥界的原始神，与最初的五大原始神没有任何血缘关联。”
“逼迫法则……”赫柏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塔纳托斯以整个冥界，甚至整个世界的安危为筹码，与那个至高无上、冰冷无情的存在进行一场豪赌。
而她，就是那枚最重要，也最危险的棋子。
“我明白了。”赫柏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那团混沌的能量，仿佛看到了冥界最深处的黑暗，“所以，我接受这个安排。”
元冥似乎有些意外，那团能量微微波动了一下：“即使知道前路是无尽的孤独和杀戮？即使知道你将亲手斩断所有羁绊，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新神’？”
“我本就没有多少真正属于自己的过去。”赫柏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记忆中的亲情是虚假的，我的身份是被赋予的。只有这段与塔纳托斯相互扶持、彼此信任的旅程，是真实的。”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释然，又像是悲哀：“诸神黄昏，与其说是终结，不如说是我的解脱。我将亲手结束这个充满谎言和算计的轮回，也结束我被操纵的命运。”
“至于成为原始神……”赫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那或许是我从未敢想象的未来。如果这是塔纳托斯为我争取到的‘新生’，我没有理由拒绝。”
“你不怕吗？”元冥追问，“成为原始神，意味着永恒的存在，也意味着永恒的孤独。你将不再是任何神眀的女儿、任何神明的朋友，你只是‘轮回’本身。”
“怕。”赫柏坦诚地承认，“我怕孤独，怕遗忘，怕有一天会变得像那些古老的神只一样冰冷。但我更怕的是，再次回到过去那种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日子。”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塔纳托斯赌上了他的一切，为我换来了一个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他，也选择为自己而活——哪怕是以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方式。”
元冥沉默了很久，大殿内只剩下那盏幽绿火焰跳动的声音。
终于，那团混沌的能量缓缓收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好。”元冥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我知道了你的决定。塔纳托斯没有看错神明。”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元冥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提丰的苏醒已经开始，你的‘死亡’，也即将上演。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它将决定整个世界的未来。”
话音刚落，那股温和的力量再次包裹住赫柏。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闭上眼睛，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带离这座古老而神秘的死亡神殿。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战场边缘。
远处，巨兽的咆哮声和神明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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