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绝望的搜寻中不可逆转地暗沉,冰冷的雨丝终是落下,敲打在残破的大地上,也敲打在每一个搜寻者几近崩溃的心上。
二次滑坡的规模远超初次,几乎重塑了局部的地貌。
原本还能辨认的通道、残骸标志点,此刻已被泥石混合物彻底覆盖、抹平。
救援指挥部的灯火在雨中显得微弱而焦急。
更多的救援队伍被调集过来,但需要搜救的范围太大,被掩埋的人员不止林知意一个,还有其他几支小队的成员和未能及时转移的幸存者。
人手,瞬间变得捉襟见肘。
专业的救援队员们在划定的重点区域,依靠生命探测仪和搜救犬,一寸一寸地艰难推进。
而方静和何春慧,在最初的崩溃和向指挥部汇报后,再也无法等待。
“知意……知意还在下面!”方静像是失去了理智,徒手就开始挖掘身边任何她觉得可能掩埋了队友的泥堆。
就算指甲裂开,混合着泥浆和血水,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何春慧拿着铁锹,眼眶通红,毫无章法地四处挖掘:“知意,知意,你这么厉害,一定会自救的对不对?”
她们的举动近乎疯狂,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执拗,让一旁的救援队员看着心酸。
李哲沉默地站在雨中,雨水混着泥浆流流下,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双眼睛如同燃尽的灰烬,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楚。
林知意最后那奋力一推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上。
李哲没有加入那漫无目的的疯狂搜寻,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用他惯于观察和分析的大脑,死死盯着泥石流奔涌过的路径。
李哲回忆着冲击的角度和流速,他记得林知意被卷入的位置,也记得那块致命的岩石。
如此大的冲击力,人会被瞬间卷走,但巨大的惯性力和水流中的杂物相互作用,未必会直接沉入最深处。
有可能……会被抛向边缘。
他抓起一把铁锹,毅然决然地朝着泥石流冲击区域的边缘地带走去,那里已经远离了主力救援队伍的光亮和喧嚣,显得格外荒凉和死寂。
雨水模糊视线,淤泥纠缠脚步。
李哲如同孤独的猎手,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隆起,每一片异样的颜色,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痕迹。
他沿着冲击扇的边缘,一步步向更外侧、更偏僻的地方搜寻。
这里堆积的多是泥石流减速后沉积下来的相对细小的杂物和淤泥。
就在一片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洼地旁,露出一截熟悉的橙红色救援服碎片,猛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李哲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没错!是林知意!
她大半个身子被埋在冰冷的泥浆中,只有上半身和小部分脸颊露在外面,额头上那个撞击造成的伤口狰狞可怖。
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和泥浆混合,布满了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清秀模样。
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知意!林知意!”李哲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搏动。
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
她还活着,但情况显然极度危急,额头的重创,加上在泥石流中的窒息和撞击,随时可能……
李哲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救援主方向嘶吼:“来人!快来人!找到她了!在这里!”
然而,距离太远了。
风雨声、挖掘声、远处的指挥声,交织在一起,吞噬了他微弱的呼喊。
没有任何回应。
不能再等了!多等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
李哲没有任何犹豫,他扔掉铁锹,小心翼翼地将林知意从淤泥中一点一点地抱出来。
她的身体冰冷而柔软,毫无生气,这让他心慌得厉害。
李哲咬紧牙关,往四周看了一下,那辆负责监视他的黑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远处,如同一个被遗忘的黑色符号。
因为远离主营地,现在却变成了离他最近的,最可以帮助到他的可能。
李哲将林知意背在自己并不算特别宽阔的背上,用找到的一截断掉的救援绳粗略固定,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越野车的方向挪过去。
雨水和汗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淤泥如同沼泽般试图将他吞噬。
背上的林知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敲打在他心头的鼓点,催促着他不能停歇。
李哲力竭地靠在车上,打开了后车门。
车里的保镖转头看到李哲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惊愕和不悦的神情。
李哲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将林知意平放在后排座位,自己坐上去用腿充当枕头,护着林知意。
保镖皱着眉头:“少爷,你……”
“送她去医院!立刻!马上!”李哲嘶吼着打断他,泥水滴落在他的胸膛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和决绝。
他甚至语气里带着狠厉:“她要是死了,你们什么也别想得到。我保证。”
保镖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光芒震慑住了,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发动了引擎。
“去最近的医院!快!”
越野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猛地调转方向,冲破雨幕,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车内,李哲凝视着林知意毫无生气的脸,心中是翻江倒海的后怕。
他并不知道,林知意能出现在边缘地带,并非全然侥幸。
就在被浑浊死亡洪流吞噬的瞬间,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刻入骨髓的救援知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驱动了她的身体。
卷入的刹那,她死死屏住了呼吸,避免泥水瞬间灌入肺部夺走最后的氧气。
她的身体在狂暴的泥流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撞击。
林知意凭借残存的意识,模仿在粘稠流体中的动作,努力向后仰头,双臂凭借肌肉记忆做出类似仰泳的划动。
这不是为了前进,而是在这死亡的搅拌机里,利用身体姿态和微动作产生的微弱升力,拼命对抗着下沉的趋势,竭力让自己不被裹挟到泥流中心那密度最大、破坏力最强的核心区域。
力竭之前,求生的意志让她做出了最关键的决定。
她不再徒劳对抗主流,而是顺势努力收拢四肢,蜷缩起身体,尽可能用臂膀护住头颈和胸腔。
像一段试图靠岸的浮木,借着侧向的流线,一点点、被“甩”向冲击区域的边缘。
正是这短暂而有效的自救,让她没有像许多不幸者那样被深埋核心,而是被冲到了那片相对浅层的洼地,留下了一线被发现的微光。
这用尽最后清醒意志换来的生机,此刻正飞驰在通往医院的道路上。
李哲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量传递过去。
“坚持住,知意……你一定要坚持住……”他低声呢喃。
声音在疾驰的车厢内,轻得像祈祷,又重得像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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