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清晨，被一股压抑的躁动所取代。昨日校场那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余威尚在，搅得人心浮动。关于新头领王凌峰和他那“震天雷”的种种传闻，在喽啰们中间添油加醋地流传，交织着敬畏、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聚义厅内，气氛却并非如此。宋江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眉宇间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吴用轻摇羽扇，眼神扫过下方略显嘈杂的各路头领。
“诸位兄弟，”宋江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自带一股压力，“近日多有官军探哨在我水泊周边活动，昨日更有小队遭伏，虽得凌峰兄弟力挽狂澜，然此事不可不察。更兼山寨粮草消耗日巨，需得早做谋划。”
他目光扫向厅下：“据可靠线报，北京大名府梁中书，为其岳父蔡京贺寿，搜刮了十万贯金珠宝贝，不日将差人押运，经我梁山地界前往东京。此便是我等的机缘！”
“生辰纲！”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兴奋的低呼。劫掠生辰纲，几乎是梁山每年的“保留节目”，更是补充财货的大好时机。
“然，”吴用接口道，羽扇一顿，“此次押运，听闻颇为谨慎。领军乃梁中书麾下骁将‘急先锋’索超，此人性如烈火，武艺高强，麾下皆是精锐。更有传闻，其军中或有高手暗藏。强攻硬取，即便得手，我梁山儿郎伤亡恐亦不小。”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让众人的热情稍敛。索超的名头，不少人都听过，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厅内一时陷入沉默，都在思量对策。硬拼损失大，放弃又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靠后的位置响起，清晰而沉稳：“宋头领，军师，各位哥哥。小人或有一计，或可智取此纲，以最小代价，获此重礼。”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正是新晋头领王凌峰。他站起身，神色平静，并无丝毫倨傲之色。
宋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面上却露出鼓励的笑容：“哦？凌峰兄弟又有妙计？快快讲来！”
吴用也投来探究的目光，羽扇轻摇的速度微微加快。
王凌峰走到厅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这地图还是他昨日献上“震天雷”后，凭记忆粗略绘制的周边地形图，已让众头领惊叹过一次），指向一处险要峡谷：“此处名为‘哑巴口’，乃是通往东京的必经之路，两侧山高林密，道路狭窄。索超性急，必求速过，此地乃设伏最佳之所。”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我军不伏于两侧山林。”
众人一愣。不伏于山林，伏于何处？
王凌峰手指点向峡谷入口处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伏兵于此。”
“于此？”一个性急的头领叫起来，“那岂不是正面撞上索超先锋？如何能称埋伏？”
王凌峰从容不迫：“正是要让他看见。索超性情急躁，见我军竟敢在开阔地设伏拦截，必觉受辱，盛怒之下，定然不顾地形，率精锐先锋直冲我阵，欲一举击溃我军。其时，我军只需稍作接战，便佯装不敌，向后败退。”
“佯败？”众人更惑。
“正是。”王凌峰目光锐利，“索超求功心切，见我军‘溃败’，必驱大队全力追击，欲扩大战果。其时，其军阵必然拉长，首尾难顾。而真正的杀招……”他的手指猛地移向峡谷中部一侧看似无法攀爬的陡峭山壁，“小人可率一队精锐，借绳索与钩爪，提前隐秘攀附于此崖壁之上，隐于草木之间。待索超前军追过，中军辎重行至崖下……”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震天雷！”李逵猛地一拍大腿，嗷嗷叫道，“俺怎么忘了这宝贝！轰他娘的！”
王凌峰点头：“无需多，三五枚足矣。自上而下，投于粮车、骡马与官军最密集之处。巨响之下，人马皆惊，必然大乱！山崖陡峭，碎石亦会随之滚落，加剧混乱。其时，前方佯败之军返身杀回，两侧山林中早已埋伏好的兄弟趁机杀出截断后路。索超军心已溃，首尾被斩，必成瓮中之鳖！”
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脑海中推演着这套计划。佯败诱敌，奇兵天降，雷霆一击，中心开花，前后夹击……环环相扣，将地形、敌将性格、心理、以及新式武器的威力运用到了极致！若真能如此，伤亡必将大大降低，甚至可能近乎零损伤拿下这支精锐！
宋江和吴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此计不仅狠辣高效，更透露出一种他们对战场心理和节奏的精妙把握，这绝非一个普通“异人”弟子能有的见识！
“好！好一条妙计！”宋江率先击节赞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凌峰兄弟真乃吾之子房也！此计大妙！便依此计行事！”
吴用也抚掌笑道：“如此一来，生辰纲乃我囊中之物矣！凌峰兄弟立此大功，当为首功！”
计策既定，梁山这台战争机器迅速开动。各路头领分派任务，调兵遣将，气氛紧张而兴奋。
王凌峰则亲自挑选了二十名身手敏捷、胆大心细的喽啰，大部分是上次与他一同经历伏击的幸存者。他们如今对王凌峰已是死心塌地。他利用有限的材料，加紧赶制了数枚“震天雷”，并进行了简单的攀爬和投掷训练。
三日后，哑巴口。
一切正如王凌峰所料。索超见梁山贼寇竟敢在开阔地列阵，勃然大怒，亲自率前锋冲杀。梁山军稍作抵抗便“溃败”。索超大笑追击，队伍拉长。当其麾下精锐和装载生辰纲的骡车进入峡谷中段——
“轰隆！！！”
“轰！轰！”
几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猛然从头顶炸开！火光迸溅，碎铁横飞，浓烟滚滚！巨大的声浪在狭窄的峡谷中反复震荡，骇人肝胆！骡马惊厥，四处狂奔践踏，官军被炸得血肉横飞，更被滚落的碎石砸得哭爹喊娘，瞬间乱作一团！
“杀！”伴随着前方返身冲杀的梁山军和两侧密林中涌出的伏兵，战斗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俘虏。
索超虽勇，被困在乱军之中，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以挽回败局，最终被绊马索绊倒，生擒活捉。
大获全胜。
凯旋回山的队伍，满载着缴获的金珠宝贝、粮草军械，以及垂头丧气的俘虏，欢声雷动。
聚义厅内，再次摆开庆功宴。金银绸缎堆满了厅角，光彩夺目。
宋江满面红光，举杯敬王凌峰：“凌峰兄弟算无遗策，智勇双全，此役首功，无人可及！来，满饮此杯！”
众头领纷纷附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王凌峰恭敬饮下，却在此刻起身，朗声道：“宋头领、军师、各位哥哥厚爱，小人愧不敢当。此战之功，非凌峰一人之力，乃全体兄弟用命，尤其是那些冒死攀崖、投掷震天雷的弟兄，以及正面诱敌、返身厮杀的兄弟，他们才是首功！”
他话锋一转，指向那堆战利品，声音提高，确保厅内厅外的喽啰都能听到：“小人斗胆建言！这些金珠宝贝，于我等兄弟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然，那些奋勇拼杀、受伤甚至捐躯的兄弟，他们的家小需要抚恤！每日巡山守寨、辛苦训练的兄弟，需要酒肉犒劳！依小人看，此次所得，除部分入库公用，其余大半，当按功分赏于此次出战及平日辛苦的众兄弟！让每一位为梁山流血流汗的兄弟，都能感受到山寨的‘义气’和‘公道’！如此，方能众志成城，让我梁山泊稳如泰山！”
此言一出，聚义厅内先是瞬间安静，随即，厅外那些竖着耳朵听的喽啰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的欢呼！以往劫掠，财物大多入库，再由头领们按地位分配，普通喽啰能得些酒肉赏钱已是难得，何曾听过要将大半财物直接分与他们？！
厅内一些底层和中层头领也面露激动和赞许之色。而宋江、吴用以及少数核心头领的脸色，则微微变了。
王凌峰此举，看似大公无私，实则是在用实实在在的利益，收买最底层的人心！更是在用“义气”和“公道”的大旗，将宋江等人架了起来！他们若反对，便是吝啬财物，罔顾兄弟义气；若同意，则眼睁睁看着王凌峰的声望在底层急剧攀升！
宋江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欣慰”，大声道：“好！凌峰兄弟所言极是！正合我意！我梁山泊替天行道，最重的便是兄弟义气！岂能让兄弟们流血又流泪？便依凌峰兄弟所言，厚赏弟兄们！”
他答应得痛快，心中却已在滴血。吴用羽扇后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幽深。
命令传下，山寨顿时陷入一片欢腾的海洋。喽啰们领到远超预期的赏银和酒肉，无不对王凌峰感恩戴德，其声望瞬间达到顶点，甚至隐隐盖过了某些老牌头领。
王凌峰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着那一张张因获得意外之财而激动兴奋的面孔，神情平静。
金银开路，人心可用。
他知道，自己今天分的不是财，而是燎原的星火。这些得到实惠的底层力量，将成为他未来最初步，却也最坚实的根基。
而高坐台上的宋江，看着下方与喽啰同乐的王凌峰，手中的酒杯，悄然捏紧了几分。
寒意，在无声的欢腾中，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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