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口鼻间喷出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两人一骑的负重对坐骑的消耗极大,即便轮流换乘,速度也已明显慢了下来,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韩厉眉头紧锁,正欲下令冒险原地休整,目光却骤然定格在远处。
只见一片背风的山坳处,竟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细看之下,是十几顶用厚实毛毡搭成的帐篷,错落有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每顶帐篷的门口或是高处,都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外面罩着独特的黄色灯罩,在苍茫的戈壁夜色中,如同指引迷途的温暖港湾。
“是火罗族的牧民部落。”韩厉身边一个见多识广的部下低声道,“看那黄灯笼,是他们表示友好、允许交易的信号。”
队伍中有人立刻提议:“头儿,马匹实在跑不动了,人也需要休整。不如我们去那里借宿一晚?给些银钱或者货物,这些牧民通常很好说话。”
韩厉略一沉吟。
与陌生部落接触存在风险,但眼下人困马乏,若强行赶路,一旦遭遇夜间出没的妖物或是追兵,将毫无还手之力。
相比之下,这片挂着黄灯笼的部落,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好,”韩厉最终点头,“都机灵点,收起兵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我们就说……是遭遇了妖怪迷路的商队。”
他特意看了一眼被捆缚的周平,对冷月使了个眼色。
冷月会意,不知从哪找出一件宽大的斗篷,将周平从头到脚罩住,遮住了他被捆绑的双手,看上去就像个生了病、需要照顾的同伴。
一行人调整了一下状态,尽量显得疲惫而狼狈,却又带着商旅的客气,朝着那片温暖的灯火缓缓行去。
尽管看到了象征友好的黄灯笼,韩厉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在距离帐篷群尚有百余步时,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随即从怀中取出青铜罗盘,小心翼翼地向其中注入一丝真气。
罗盘上的古玉先是微微颤动,随即稳定下来,并未指向任何异常的方向,也没有散发出警示性的光芒。
“没有妖气反应。”韩厉低声确认,这才稍稍放心,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在这片土地上,即便是看似无害的牧民聚集地,也可能潜伏着被妖物附身或控制的危险。
然而,人类的警戒同样不容小觑。
就在他们靠近到距离最近那顶帐篷约五十步时,“汪汪汪——”
一阵急促而凶猛的犬吠声骤然响起!
几条体型硕大、毛发蓬松的獒犬从阴影中冲出,龇着锋利的牙齿,拦在队伍前方,发出低沉的警告性咆哮,阻止他们再前进一步。
犬吠声惊动了帐篷里的人。只听“唰”的一声,中间一顶较大的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个身材高大、披着厚重皮袄的火罗族汉子快步走出。
他面容粗犷,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眼神锐利如鹰。
他手中赫然握着一张已经搭上箭矢的硬弓,弓弦半开,箭头在昏黄的灯笼光下闪烁着寒光,精准地指向为首的韩厉!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火罗汉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火罗语厉声喝问了一句什么,虽然听不懂,但那充满戒备和驱逐意味的语气不言而喻。
韩厉立刻举起双手,示意己方没有武器,同时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了几句火罗语:
“朋友,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遭遇了妖怪迷路的商队,人困马乏,看到黄灯笼,想来求个方便,借宿一晚,我们愿意支付报酬!”
那火罗汉子凌厉的目光在韩厉等人身上扫过。
尤其在罩着斗篷、行动不便的周平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他们疲惫的马匹,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但手中的弓箭并未放下。
他略一沉吟,又用火罗语快速说了几句:“你们是什么商队,货物在哪里?”
韩厉反应极快,脸上堆起商贾特有的、带着几分讨好和无奈的笑容:
“唉,别提了!运气背,碰上了妖怪,驮货的骆驼都被吃了,就跑出来我们几个和这几匹马。”
他指了指身后:“您看,我们还有位伙计(指周平)路上染了风寒,实在走不动了,求族长行个方便。”
说着,他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成色极好的银锭,隔着一段距离展示了一下。
银子在火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那火罗汉子眼神波动了一下,显然这“报酬”相当有分量。
他缓缓放下了弓箭,但依旧保持着警惕,对着帐篷里吆喝了一声。
很快,又有几个火罗男子走了出来,男女老少都有,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经过一番夹杂着手势的艰难沟通,或许是出于游牧民族对落难者的基本同情。
或许是因为那块银锭,又或许是确认了这群人确实狼狈不堪、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为首的汉子终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留下。
危机解除,众人松了口气。
好客的火罗牧民很快展现了他们的热情。
女人们端来了温热的、略带膻味的羊奶和醇厚辛辣的马奶酒,以及烤得焦香的肉干和面饼。
食物虽然简单,但对于在寒夜中跋涉了许久的一行人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几碗滚烫的马奶酒下肚,一股暖意从胃里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吃饱喝足,便是安排住处的问题。
部落帐篷有限,突然多了七个人,空间立刻变得捉襟见肘。
头人皱着眉头清点了一下,然后开始分配:
韩厉和另外两名队员被安排与几名火罗男子挤一个大帐;另外三人则被分到另一个稍小的帐篷。
最后,头人的目光落在了冷月和被她“搀扶”着的、罩着斗篷的周平身上。
他显然注意到了周平行动不便(被误认为是病弱),以及冷月对他的“照顾”。
头人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用生硬的官话夹杂着手势对冷月说:“你……男人……病……一起。”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顶看起来是堆放杂物、但临时收拾过的小帐篷:“那里……安静。”
他的理由不言而喻——在这些淳朴的牧民看来,周平这个“病弱”的“男人”自然需要他的“妻子”冷月贴身照顾。
他们哪里知道,周平是被捆着的俘虏,而冷月是看管他的人。
更讽刺的是,由于周平被误认为是太监,这个安排在外人看来,反而成了对“无法人道”的“丈夫”的一种体贴和掩饰。
冷月闻言,冰山般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但她知道此时绝不能反驳,否则会引起怀疑。
她只能咬着牙,微微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韩厉等人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尴尬与误会,但形势比人强,也只能默认了这个安排。
于是,在火罗牧民们“善解人意”的注视下,冷月半扶半押着周平,走向那顶狭小的、注定气氛尴尬的小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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