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天！”
小河猛地站起来，冲到穿衣镜前，撩起家居服下摆，侧身看着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声音带着恐慌。
“白杨！你看！看得出来吗？这能瞒得住吗？”
白杨走到她身后，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镜中的她。
怀孕接近五个月，纤细的腰身早已消失，取代的是整个小腹微微地凸起，这已经很难用吃撑了来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你平时视频都找角度，穿深色宽松衣服。但现在真人过来……”
他眉头紧锁，“穿最宽松的卫衣？印有你们学校LoGo的hoodie现在在社交媒体上很流行，很多年轻女孩都这么穿。”
“可以试试看，应该不会太奇怪。”
小河手忙脚乱地翻出衣橱里最宽大的一件黑色卫衣和一条深灰色的鲨鱼裤，看起来像普通打底裤但腹部有空间。
她快速换上，再次站到镜前。
效果勉勉强强。
正面看，卫衣下摆遮住了一些，但侧身看，依然能依稀看出凸起的弧度。
“只能这样了。”
白杨声音干涩，“就说最近吃多了，胖了点。”
这个借口苍白得可笑，但她别无选择。
“还有你的东西！”
小河猛地想起，环顾公寓。
“你的拖鞋、你的水杯、你的吉他、你放在我冰箱里的啤酒……还有客房！你的东西必须全部清理掉！”
两人像是即将被扫黄的窝点，开始了疯狂的大扫除和毁灭证据。
白杨把自己所有的生活痕迹迅速打包进一个大行李箱里。
小河则把那间白杨曾经留宿过一两次的客房恢复成无人居住的样板间状态，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还有星星！”
小河突然抓住白杨的胳膊，“必须马上跟星星对好口径！不能说漏嘴！”
她立刻给星星的学校打电话，以家里有急事为由，把他提前接回了家。
星星一进门，就感受到公寓里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和那个显眼的大行李箱。
“妈妈？老白？怎么了？”
小河按住儿子的肩膀，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星星，听着，爸爸明天要突然来美国出差，会过来看我们。”
星星眼睛一亮：“爸爸要来？太好了！”
“但是！”小河打断他，语气沉重，“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妈妈怀孕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
星星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说的。”
“还有，”小河补充道，“如果爸爸问起白叔叔为什么会来这里，就说白叔叔是来找你讨论数学问题、打游戏的，是陪你玩的，不是来找妈妈的。知道吗？”
星星看了看脸色紧绷的白杨，再次点头：
“知道知道，放心，我有数。”
一切准备就绪，公寓里关于白杨的痕迹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他只是一个偶尔来访的客人。
白杨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心翼翼守护了几个月的、他几乎当做家的地方，以及那个他倾尽全力守护的女人和孩子。
眼神里没有不甘，只有化不开的担忧，以及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空茫落寞。
“我先回家住几天。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他哑声说。
小河点点头，心情复杂无比。
门关上。
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和寂静。
王小河的手心，全是冷汗。
孟燕臣的到来，让公寓里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略显紧绷的正常氛围。
星星努力扮演着活泼的儿子，王小河穿着那身用来遮肚子的宽松卫衣。
笑容是真的，心虚也是真的。
门铃响了。
小河的心跳漏了一拍。
打开门，白杨站在外面，手里提着几袋新鲜水果和一本厚厚的数学期刊，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见到老友的惊喜笑容：
“孟大哥，好久不见！听星星说你今天过来，我正好在附近，顺路来看看。欢迎来洛杉矶！”
他的语气自然热络，分寸掌握得极好。
孟燕臣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得体的微笑：
“白杨，好久不见。费心了，进来坐。”
语气是主人对客人的礼貌。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老友重逢，寒暄问候。
但危机往往藏在细节里。
比如晚饭。
餐厅不大，一张长桌，每边坐两人。
无形的修罗场从落座开始。
孟燕臣自然而然地带头落座，他的领导职务让他习惯了在大多数场合掌控全局。
王小河下意识地想走到孟燕臣身边的座位，这是妻子最正常的选择。
但白杨的动作更快一步，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随手为之地，替小河拉开了孟燕臣斜对面的那个椅子，笑着说：
“小河，坐这儿吧，方便你夹菜，也方便你跟孟大哥说话。”
这个位置，巧妙地利用桌角和角度，能最大限度地遮掩她侧身的轮廓。
他眼神快速与小河交汇，传递着清晰的提醒：
注意姿势，别暴露。
小河瞬间领会，心底一紧，硬着头皮，在白杨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最终，孟燕臣独自坐在一面，王小河和星星坐在他对面，白杨则坐在了侧方。
这个座位安排，避免了王小河与白杨并排而坐可能带来的视觉暗示。
但白杨那个看似不经意的拉椅子动作，已然在孟燕臣心中投下了一颗细微的石子。
餐桌上，孟燕臣看似随意地询问着小河的工作和星星的学业，但目光锐利如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当小河提到一个学术名词稍有卡顿时，白杨会极其自然地接话，流畅地补充解释，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孟燕臣筷子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小河伸手去拿稍远的纸巾盒，白杨距离更近，便顺手将盒子推到她手边，两人并无眼神交流。
孟燕臣慢条斯理地用餐，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
席间，小河不自觉地轻轻捶了捶后腰。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白杨捕捉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自然地拿过一个靠垫，塞到她腰后，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和客气，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烟火气和亲密感。
孟燕臣就坐在对面的餐椅上，静静地看着。
这些细节，比任何刻意的亲密都更具杀伤力。
因为它们太自然了，自然到仿佛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这样一种固定的、无需言说的相处模式。
而他孟燕臣，这个合法的丈夫，却因长时间的分离，仿佛成了一个需要重新适应她生活节奏的客人。
他感觉自己像个观察者，在解读一幅名为《妻子在加州的社交圈》的画卷，而画卷中，白杨的色彩似乎过于鲜明和贴近。
一种被排除在核心圈层之外的微妙不适感，混合着男人天生的直觉，让他心中升起冰冷的疑虑。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该死的默契！
但他没有证据。
所有的怀疑都源于那些抓不住的细微瞬间和一种可怕的直觉。
这种无声的、基于观察和直觉的较量，远比一场直接的冲突，更让孟燕臣感到一种掌控力流失的不悦。
白杨也感受到了孟燕臣那审视的、带着压力的视线，如芒在背。
他努力表现得更加坦荡正常，故意多和星星说话，谈论学业和游戏，但越是这样，越显得欲盖弥彰。
整个下午，公寓里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张力。
表面风平浪静，言笑晏晏，底下却暗流汹涌，充满了未尽的试探、小心翼翼的回避，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孟燕臣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礼貌的笑意，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让王小河心弦紧绷，也让白杨如履薄冰。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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