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属于这片天地。
它没有通过空气震动耳膜，而是直接从神魂的根源处响起，仿佛是刻在每一个生灵血脉记忆深处的古老律令。
威严。
苍茫。
超越了所有已知的力量层次。
天心台上，死寂一片。
先前还言辞凿凿、气势逼人的刑律堂首座张师兄，此刻面如金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后的本能反应。
强如宗主李青玄，真元境九重天，推演天机，俯瞰北境风云的顶尖强者，也在此刻收敛了所有气息，对着一个虚无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躬下了身。
那姿态，恭敬到了极点，如同一个初窥门径的学童，在面见开宗立派的祖师。
“恭……遵法旨。”
李青玄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敬畏。
在场所有长老，无一例外，全都随着宗主躬身行礼，连头都不敢抬。
整个碧海剑阁的核心层，在这道声音面前，尽数臣服。
而那道声音的目标，却是指向那个刚刚立下天倾之功，此刻依旧脸色苍白的青衫弟子。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神都变得无比复杂。
震撼，不解，嫉妒，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无力的仰望。
他们终于迟钝地意识到，秦渊所掀开的，或许根本不是血煞宗的阴谋，而是一个他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更高层面的……大幕一角。
“秦渊。”
李青玄直起身，看向秦渊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再无半点长辈对晚辈的审视与欣赏，只剩下一种近乎平等的郑重，甚至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
“随我来。”
他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他自己也处于巨大的震撼之中，更因为，那位的“法旨”，不容任何人质疑。
李青玄在前，秦渊在后，两人一步踏出，身影便从天心台消失。
没有撕裂空间，没有灵力波动。
仿佛他们只是走入了另一层早已存在的空间维度。
当秦渊再次看清眼前景象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完全由剑铺就的古路上。
是的，路。
无数柄残破、腐朽、形态各异的古剑，剑尖朝下，剑柄朝上，密密麻麻地插在虚空之中，构成了一条通往未知深处的唯一路径。
有的剑身爬满青苔，有的剑已经锈蚀得只剩下轮廓，轻轻一碰，就可能化为宇宙的尘埃。
每一柄剑上，都缠绕着死寂的剑意。
这里，就是碧海剑阁的至高禁地，连宗主都不能擅入的——剑冢。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李青玄停下脚步，神色肃穆地指着前方被浓郁到化不开的混沌雾气笼罩的区域。
“前路，需你自行走过。”
“那位……已经很久没有传召过任何人了。”
秦渊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他能感觉到，从那混沌雾气深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牵引感。
那感觉，与他体内的谷心本源，隐隐共鸣。
他迈开脚步，踏上了那条由万千残剑铺成的古路。
一步。
两步。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混沌雾气中的瞬间，身后的李青玄，再次对着那片雾气，深深一躬，而后身影悄然退去。
……
踏入雾气的瞬间，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彻底斩断。
时间、空间、灵气……所有概念在这里都变得模糊。
秦渊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一条时光的长河里，周围是无数剑光生灭的倒影。
他看到一柄剑，开天辟地。
又看到一柄剑，守护苍生。
还有一柄剑，斩断因果，最终自我寂灭。
这些不是幻象，而是这些神剑在陨落前，留存于此的最后一道“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前方的雾气豁然开朗。
没有想象中的万剑归宗，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
这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到极致，没有任何光华与纹路的铁剑，静静地悬浮在虚空的中央。
它就那样悬在那里，却像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是所有“锋锐”与“斩断”概念的源头。
秦渊看着它。
它，也仿佛在“看”着秦渊。
下一刻，那道古老、威严、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从秦渊的神魂深处响起。
“你来了。”
声音的源头，正是这柄黑铁古剑。
秦渊心神剧震。
说话的，不是什么隐世的老祖，而是一柄剑？
一个……剑灵？
“晚辈秦渊，见过前辈。”
他收敛心神，对着黑铁古剑，躬身行礼。
“信标。”
剑灵的声音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
秦渊没有犹豫，心念一动，三枚从血煞宗护法、长老那里得来的血玉令牌，便从储物戒中浮现，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这三枚令牌一出现，便发出嗡鸣，彼此共鸣，似乎想要再次构建那副宏大的北境星图。
然而，那柄黑铁古剑只是微微一颤。
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
三枚血玉令牌瞬间安静下来，表面的血色光华尽数褪去，露出了玉石般温润洁白的本体。
它们不再是邪异的魔道法器，反而散发出一股与秦渊的谷心本源极为相似的，纯净、初始的气息。
“它们，本是钥匙的碎片。”
剑灵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乎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语。
“血煞宗，用错了方法。他们以为这是召唤，却不知，这是定位。”
这番话，与秦渊之前的推测，不谋而合。
“前辈，定位……什么？”秦渊忍不住问道。
“一个回家的路标。”
剑灵的回答，再次出乎秦渊的意料。
三枚信标化作三道流光，缓缓飞向黑铁古剑，最终融入剑身，消失不见。
“你的‘源’，是锁。”
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似乎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波动。
“当钥匙重铸，锁芯归位之时，门，自会显现。”
“但，不是现在。”
秦渊还想再问，关于“源”，关于“门”，关于那个需要用献祭亿万生灵来定位的“家”。
然而，黑铁古剑的剑身，猛然亮起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
“去吧。”
“变得更强。”
“在你找到答案之前，先让自己，成为答案。”
话音未落。
光芒将秦渊彻底吞噬。
天旋地转。
当秦渊再次恢复意识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天心台的中央，站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南柯一梦。
但神魂深处，那柄黑铁古剑的轮廓，和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清晰得如同烙印。
李青玄、凌云长老，以及所有宗门高层，都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一种极度紧张、期待、又不敢上前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秦渊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一脸的茫然与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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