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无言，秦渊的身影在夜色下的山林中疾速穿行，宛如一道融于黑暗的鬼魅。
流风逸影身法被他催动到了极致，周遭的景物飞速倒退，耳边只有风声呼啸。
然而，他的心，却比这寂静的山林更加沉凝。
黑雾谷中的一幕幕，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中。
那座吞噬生灵的邪异祭坛，那群被转化后悍不畏死的怪物，燕红雪那霸道却无力的火焰，以及自己那石破天惊的星光一指。
更重要的，是那段来自真元境长老的残破记忆。
“师叔……”
这个称谓，在碧海剑阁中，代表着极高的辈分与地位。
能让一位真元境长老恭敬地称呼为“师叔”的，整个宗门里也屈指可数，无一不是位高权重、声名显赫的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
是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策划了这场阴谋？
“伟大的‘渊主’，祭品已经备好，您的苏醒，指日可待……”
“一切，皆为宗门的……新生。”
这两句话，让秦渊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所谓的“新生”，就是要唤醒一头不知名的恐怖凶兽，将宗门弟子当成祭品？
这是何等疯狂而恶毒的念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力斗争，而是理念的彻底颠覆，是对整个宗门根基的背叛。
秦渊内视丹田气海，那片星云，因为净化了黑雾谷中大量的污秽能量，以及最后秒杀那头真元境怪物，获得了海量的“气运信念”，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缓缓旋转着。
星云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识海中央那枚神秘的古朴铭文，周围环绕的淡绿色灵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有了质的飞跃。
若是再对上李云浩、苏腾那群人，恐怕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心神崩溃。
但秦渊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涌起一股更强的警惕。
力量的增长，并未让他迷失。他很清楚，自己卷入的，是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漩涡。
在那些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面前，他这点实力，还远远不够看。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躲在暗处。那个“师叔”，那个所谓的“渊主”，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就像一颗悄无声息钉入敌人心脏的钉子，虽然微小，却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天色微明时，碧海剑阁那巍峨的山门，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看着那熟悉的，在晨曦中沐浴着金光的宗门建筑群，秦渊的心情却无比复杂。
这片看似平静祥和的仙家圣地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受人敬仰的身影中，又有谁，是那阴谋的一部分？
他没有声张，悄无声息地从侧面回到了内门弟子区域，直奔陈长老的居所。
陈长老正在院中打理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见到秦渊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秦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任务如何？”
秦渊没有废话，直接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然后将那枚记录了黑雾谷情况，以及他自己添加了部分信息的玉简，递了过去。
“陈长老，请看。”
陈长老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起初，他的表情还算平静。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当看到祭坛的描述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而当他“看”到秦渊与燕红雪联手，以及那头真元境怪物的出现时，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已经写满了震惊。
最后，当那段关于“师叔”和“渊主”的记忆片段，以及那句“一切皆为宗门新生”的低语，呈现在他识海中时，陈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震！
“啪！”
他手中的玉简，竟被他失手捏得粉碎！
“混账！疯子！这群疯子！”陈长老再也无法保持平日里的淡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口中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不敢置信。
他猛地抓住秦渊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秦渊的骨头捏碎：“此事……此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当时在场的，还有真传弟子燕红雪。但关于内鬼之事，我并未告知她。她选择留在黑雾谷外围，监视情况。”秦渊如实回答。
“糊涂！胡闹！”陈长老跺了跺脚，既是说燕红雪，也是在抒发心中的憋闷，“那丫头，跟她师父一个脾气，又臭又硬！”
他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许久，他才停下脚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看着秦渊：
“秦渊，你听着。”
“从现在起，关于黑雾谷的一切，尤其是关于‘师叔’和‘渊主’的任何信息，你必须烂在肚子里！”
“对任何人，都不能再提起，一个字都不能说！包括你的朋友，你的师长，任何人！”
“为何？”秦渊皱眉，“此事关系宗门安危，理应尽快上报宗主，彻查此事！”
“上报？”陈长老惨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苦涩与无奈，“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宗主是想见就能见的吗？宗主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能直达天听的，恰恰就是那几个……有嫌疑的老东西！”
“你现在拿着这份情报去找他们，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再将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你的头上！说你是魔道奸细，说你恶意污蔑宗门长老，你信不信？”
秦渊的心，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死局。
他们掌握着足以颠覆宗门的真相，却被堵死在了信息传递的最后一环。
敌人，就守在通往决策层的大门口。
“那……我们该怎么办？”秦渊的声音有些干涩。
“等。”陈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等一个机会。宗主虽然闭关，但并非不问世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问心会’，届时，部分长老和真传弟子有机会面见宗主。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他看着秦渊，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而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活下去。然后，变强。”陈长老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存在，现在是我们手中唯一的暗牌。那个内鬼，不知道你探知了多少秘密。你越是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完成了九死一生任务后得到赏识的天才弟子，就越安全。”
“宗门高层，很快就会有对你这次任务的评定和奖赏下来。”
“你照常接受，然后，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地位。”
“只有你站得足够高，变得足够强，你说的话，才会有分量。”
“也只有这样，当风暴来临的那一天，你才有自保之力。”
陈长老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青色的令牌，递给秦渊。
“这是你的真传弟子令牌，我提前给你申请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碧海剑阁的真传弟子。”
“去领取你的服饰、洞府，享受你应得的一切。”
“记住，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骄傲，自信，甚至可以有些张扬。”
“这，是你最好的伪装。”
秦渊接过那块冰凉的令牌，心中百感交集。
他本以为，完成任务归来，将会是一场雷厉风行的彻查。
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深沉的压抑和更危险的潜伏。
这场战争，在黑雾谷，仅仅只是揭开了一个序幕。
真正的战场，是在这片看似祥和的宗门之内。
“我明白了。”秦渊收起令牌，对着陈长老，深深一揖。
“去吧。”陈长老挥了挥手，转身重新拾起他的小锄头，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萧瑟，“记住，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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