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巷战已从激烈的攻防,演变成了最残酷的消耗。每一条巷道,每一处断壁残垣,都在贪婪地吞噬着生命。小七等人决死的反扑,如同投入汹涌冰河中的几块顽石,虽激起了悲壮的浪花,却终究无法改变洪流的走向。霜鬼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沉默地、机械地向前推进,用身体消耗着守军最后的气力与生命。
“呃啊——!”
一声惨叫,小七身边最后一名老兵被数支突兀刺出的冰棱贯穿,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挑起,鲜血泼洒在斑驳的墙面上,绘出最后一幅狰狞的图案。小七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两头霜鬼死死缠住,卷刃的战刀砍在对方坚硬的冰甲上,迸溅出刺眼的火星,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他周围的最后一道人墙,彻底崩塌了。
现在,只剩下他,以及不远处依旧拄剑而立、但气息已如游丝般的赵红药,还挡在石屋与霜鬼潮汐之间。
“红药姐……”小七声音干涩,带着绝望的颤音。他右腿被冰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在脚下积成一小片暗红色的冰洼。
赵红药没有回头,她的全部精神都用来锁定前方那几头气息格外阴寒、显然是精英的霜鬼。它们没有急于进攻,幽蓝的鬼火瞳孔冷漠地扫视着这两个最后的阻碍,像是在评估最后需要多少代价才能碾碎。
“带他……走。”赵红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她知道,自己恐怕撑不过下一轮攻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小七能带着昏迷的陆烬,或许还能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寻得一线渺茫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这边!快!往这边撤!” 一个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妇人声音从侧后方一条狭窄的暗道里传来。
只见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平民,大多是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从一条被杂物半掩的废弃排水道里钻出。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仓皇,显然是在躲避霜鬼的清扫。然而,他们出现的位置,恰好暴露在了那几头精英霜鬼的视线之下!
其中一头精英霜鬼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放弃了赵红药和小七,转身便朝着那群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扑去!它速度快得惊人,利爪扬起,带起的寒风瞬间在地面凝结出一层白霜,目标直指跑在最后面的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
那母亲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寒意,吓得僵在原地,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是本能地将怀中的婴儿死死护住。
“不好!”
几乎是想也不想,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是陆烬!
不,准确地说,是刚刚被阿婆和小七拼死从石屋里抬出来的陆烬!他不知何时竟强行苏醒了过来,或许是被门外惨烈的厮杀与绝望的信念所刺激。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
眼见平民遇险,那深植于骨子里的守护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体内那缕刚刚重新汇聚、微弱得可怜的心火疯狂燃烧,推动着他透支生命般冲了出去!
“烬哥!不要!” 小七的嘶吼带着哭腔。
赵红药也是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却因伤势牵动,慢了半拍。
陆烬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踉跄、笨拙。他直接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霜鬼利爪!
“噗嗤——!”
利爪毫无阻碍地深深嵌入他的背脊!鲜血如同怒放的残梅,瞬间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衫。刺骨的寒气疯狂涌入,与他体内强行催动的微弱心火剧烈冲突,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冻结、撕裂!
“呃……!” 陆烬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但他愣是没有倒下!他双臂张开,死死挡在那对母子身前,如同一面脆弱却不肯崩塌的盾牌。
他猛地回头,对着吓呆的民众吼道:“走——!!”
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
民众们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向赵红药和小七的方向。
而陆烬,在吼出那一声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心火在寒气侵蚀下剧烈摇曳,濒临熄灭。道炉处传来的、灵魂都被撕扯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背部的伤口和过度透支的心火,飞速流逝。
那精英霜鬼显然被这蝼蚁的阻挠激怒,利爪再次扬起,带着更浓重的死寂寒气,朝着陆烬的天灵盖狠狠拍下!这一击,若是拍实,陆烬必将头颅碎裂,神仙难救!
“陆烬!!” 赵红药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两头趁机扑上的精英霜鬼死死拦住,重剑挥舞间,已是险象环生。
小七也想冲过去,但他腿伤严重,刚迈出一步就险些摔倒,只能绝望地看着那死亡的阴影笼罩向陆烬。
陆烬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缠绕着幽蓝寒气的利爪,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父母的音容笑貌,驿站兄弟们的嬉笑怒骂,霜叶城百姓们期盼的眼神……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就要……结束了吗?
他有些不甘,却又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至少,他守护到了最后一刻。
然而,就在他准备闭目待死之际——
他破碎道炉深处,那缕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心火,仿佛被主人这舍身护民、甘愿赴死的纯粹信念再次触动!
“嗡——!”
一声几不可闻,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轻鸣。
那心火没有变得炽烈,反而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与他背后伤口处侵入的极致寒气,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不再是冲突与对抗,而是……包容?
一丝微不可查的、远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的暖流,竟从那冰火交织的平衡点中诞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艰难却顽强地开始在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中游走。
这变化细微到了极致,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在外人看来,陆烬只是站在那里,闭目等死。
精英霜鬼的利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已然触及他额前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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