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林深处,积雪簌簌落下。五六道穿着臃肿皮袄、手持各式兵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后、雪堆后钻了出来,呈扇形拦在了驮马车前方。他们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带着贪婪和凶光的眼睛,显然不是善类。
“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一个身材高大的匪徒,挥舞着一把缺口的长刀,声音沙哑地吼道,目光却死死盯在驮马车那鼓囊囊的货箱上。
流匪!在这荒郊野外,遇到剪径的强盗并不稀奇。
赵红药眼神一寒,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猛地一夹马腹,策马上前几步,独自面对那群匪徒,声音清冷如冰:“威远镖局押镖,识相的,滚开!”
她虽是一介女流,但此刻端坐马背,脊梁挺得笔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背后的重剑虽未出鞘,却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匪首显然听说过威远镖局的名头,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看到对方只有一男一女外加一个车夫,贪念终究压过了忌惮,狞笑道:“威远镖局?吓唬谁呢!就凭你们三个?老子今天还就要劫了这趟镖!兄弟们,上!男的全宰了,女的…嘿嘿!”
污言秽语伴随着嚣张的呼喝,五六名匪徒立刻挥舞着兵刃冲了上来!两人直奔赵红药,另外三人则扑向驮马车和车夫,分工明确,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找死!”
赵红药柳眉倒竖,眼中煞气一闪。面对直劈而来的长刀和侧面捅来的短矛,她不退反进,左手猛地一按马鞍,娇健的身躯如同灵燕般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右手握住背后剑柄——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骤然响起,如同龙吟!
灰布炸裂,一柄宽厚沉重、剑身隐现暗红色纹路的无锋重剑,赫然出现在她手中!剑身看似笨重,但在她手中却轻若无物,随着她身形旋转,带起一道暗红色的、如同晚霞般绚烂却又充满毁灭气息的剑弧!
“红霞掠影!”
剑光一闪而逝!
“铛!咔嚓!”
冲在最前面的匪徒,手中长刀应声而断!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狂喷着鲜血倒飞而出,撞在一棵枯树上,生死不知。
侧面袭来的短矛更是连同持矛的手臂,被那沉重的剑身直接拍碎!惨叫声刚起,便被第二道紧随而至的剑光打断!
一个照面,两名匪徒瞬间失去战斗力!
赵红药落地,重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血未沾。她英气勃勃的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眼神冰冷地扫向剩余那些被吓呆的匪徒。
“还有谁想试试我赵家‘破军剑’的锋芒?”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震慑人心。
剩余三名扑向驮马车的匪徒,脚步瞬间僵住,看着倒地不起的同伴,又看了看那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重剑,脸上露出了惊惧之色。他们没想到这个女镖师竟然如此厉害!
而此刻,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车夫”陆烬,也动了。
在赵红药出手的瞬间,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滑步到了驮马车的另一侧,避开了正面冲突。当那三名匪徒被赵红药的雷霆手段震慑住,心神失守的刹那,他如同潜伏的猎豹,骤然发动!
他没有选择硬碰硬。体内橘红色的心火微微加速,一股温热的力量灌注双腿,他的速度陡然提升,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三名匪徒之间。
左手并指如刀,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灼热气息,精准地切在一名匪徒持刀的手腕关节处。
“啊!”那匪徒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兼灼烫,仿佛被烧红的铁条烫了一下,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腰刀“当啷”落地。
与此同时,陆烬的右腿如同鞭子般抽出,扫在另一名匪徒的支撑腿膝关节侧面。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
第三名匪徒反应过来,怒吼着举刀劈向陆烬后脑。陆烬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同时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向后撞去!
“砰!”一声闷响,正中对方软肋。
那匪徒双眼暴凸,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捂着肋骨瘫软下去。
兔起鹘落,不过两三息的时间,三名匪徒全部倒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陆烬的动作,没有赵红药那般声势浩大,剑光如虹。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简洁、高效、精准,带着一种街头斗殴般的狠辣和实用,却又隐隐多了一份举重若轻的从容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动用明显的心火外放,仅仅是将心火之力用于增幅速度、力量和感知,以及那蕴含在攻击中的一丝灼热暗劲。
赵红药原本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本以为这驿卒只是带路和打杂的,没想到身手竟然如此干净利落,尤其是那份对时机的把握和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绝非普通驿卒能有。
两人一左一右,一个剑势如虹,霸气凛然;一个动若鬼魅,狠辣精准。仅仅一个照面,五六名凶悍的流匪便已全军覆没。
剩下的那名匪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怪叫一声,转身就向枯木林深处逃去。
赵红药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重剑如同有生命般嗡鸣一声,作势欲追。
“赵镖头,穷寇莫追。”陆烬适时开口,声音平静,“林深雪厚,恐有埋伏。货物要紧。”
赵红药动作一顿,看了陆烬一眼,见他神色沉稳,并非怯战,而是出于谨慎,便点了点头,收剑归鞘。那崩碎的裹剑灰布早已散落雪地,她也无意理会。
“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她吩咐一声,率先翻身上马,继续担任警戒。
陆烬和那名吓得不轻的车夫一起,将地上哀嚎的匪徒拖到路边,简单搜查了一下,只找到些零碎铜板和劣质兵器,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显然只是些不入流的毛贼。
处理完手尾,驮马车再次上路。经过这番变故,车夫赶车更加小心,速度也慢了一些。
赵红药策马来到车辕旁,与陆烬并行,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好奇:“陆驿卒,好身手。”
“赵镖头谬赞,一点粗浅功夫,防身而已。比不得赵镖头剑法如神。”陆烬谦逊道,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市井的温和笑容。
赵红药却不吃这套,她性格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你那几下,可不像粗浅功夫。发力、时机、步法,都有独到之处。驿卒…都像你这么能打?”
陆烬心中微凛,知道此女眼光毒辣,不好糊弄。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用那套说辞:“以前在城里跟人胡乱学过几手,前几日又蒙一位路过的高人指点了几句运气发力的技巧,算是侥幸。”
他将“怪人指点”的范围扩大到了“运气发力”,勉强解释了他力量和控制力的提升。
赵红药将信将疑,但看陆烬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不过,经过方才并肩一战,她对这个看似普通的驿卒,倒是多了几分认可。
“你的身手,当个驿卒可惜了。”她忽然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陆烬笑了笑,没有接话。可惜吗?或许吧。但这驿站,有他必须守护的人和物。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许多,或许是赵红药那惊艳的一剑和陆烬狠辣的身手起到了足够的威慑作用,再没有不开眼的家伙前来骚扰。
傍晚时分,驮马车终于安全抵达了目的地——黑水镇。
与霜叶城相比,黑水镇规模更小,建筑也更加低矮破败,但镇子中心区域隐约有白色的蒸汽缭绕,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那是此地赖以生存的温泉带来的景象。
将货物顺利交付给福瑞商行,结清尾款,此次护送任务便算圆满完成。
站在黑水镇简陋的客栈门口,赵红药将属于陆烬的那份酬劳——二两银子递给他。
“合作愉快。”她看着陆烬,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算是友好的表情,“以后若还有这类活计,或许可以再合作。”
陆烬接过银子,入手微沉。他点了点头:“多谢赵镖头,有机会的话。”
他没有过多寒暄,拱手告辞后,便转身融入了黑水镇昏沉的暮色之中。他需要尽快赶回霜叶城,驿站的情况,始终让他牵挂。
赵红药看着陆烬迅速消失的背影,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重剑,目光闪动了一下。
“陆烬…有点意思。”
她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也牵着马,走向了镇子另一头威远镖局设立在此地的联络点。
风雪依旧,但这一次短暂的同行和并肩作战,却在两人之间,埋下了一颗名为“认可”的种子。
而对于陆烬而言,这“坊市新机遇”带来的,不仅仅是几两银子的酬劳,更是一次对自身力量的检验,以及…一个潜在的未来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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