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脚伤在顾晏舟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一天天好转,气色也逐渐恢复红润。家里那种因她病痛而弥漫的紧张气氛慢慢散去,重新被温馨宁静所取代。
然而,有些痕迹,却并非那么容易抹去。
几天后,沈恪抱着一摞需要顾晏舟签字的文件,轻轻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进去,看到顾晏舟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依旧挺拔,但不知为何,沈恪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疲惫,或者说,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沉淀。
“顾总,这些文件需要您过目签署。”沈恪将文件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按照紧急和重要程度分门别类放好。
“嗯。”顾晏舟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是关于一个新成立的海外子公司的股权架构协议。他拿起钢笔,流畅地翻开需要签名的那一页,笔尖落下——
沈恪站在一旁,目光习惯性地跟随,确保流程无误。然而,当顾晏舟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沈恪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签名……赫然是“苏晚”!
虽然笔迹依旧带着顾晏舟特有的凌厉风骨,但确确实实是“苏晚”两个字!
顾晏舟自己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笔尖一顿,看着纸上那个陌生的签名,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办公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秒钟后,顾晏舟面无表情地拿起另一份文件,翻到签名处,再次落笔。这一次,他写得极慢,仿佛每一笔都在用力控制,然而,当名字写完,沈恪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依然是“苏晚”!
顾晏舟盯着那个名字,握着钢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骇人。
沈恪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跟了顾晏舟这么多年,见过他在谈判桌上面对千亿项目面不改色,见过他在危机时刻力挽狂澜的绝对冷静,甚至见过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情……但他从未见过顾晏舟如此……失态。不,不仅仅是失态,这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
顾晏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签错名的文件揉成一团,扔进碎纸机。然后,他拿起第三份文件,这一次,他几乎是咬着牙,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才终于签下了正确的“顾晏舟”三个字。
字迹显得有些生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恪默默地递上第四份、第五份……接下来的几份文件,顾晏舟都签得异常艰难,仿佛那个他写了三十年的名字,突然变得陌生而难以掌控。他需要集中全部的精神,才能对抗那种无意识间就要滑向“苏晚”的笔尖。
当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顾晏舟仿佛打了一场硬仗,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将钢笔放下,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地按揉着眉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沈恪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近乎脆弱的余悸。
沈恪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签署完毕的文件,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顾总,您……还好吗?”
顾晏舟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放下手,目光投向窗外繁华依旧的城市,声音低沉得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沈恪,”他说,“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沈恪心头一震。
“商场上再大的风浪,再难的局,我都有信心去破。”顾晏舟的视线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玻璃,回到了苏晚旧伤复发那晚,她脸色苍白、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可是那天晚上,看着她倒下去……我……”
他哽住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灭顶的恐慌。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最终艰难地承认,语气里带着一种自嘲般的无力,“什么算计,什么布局,什么都忘了。我只知道,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他转过头,看向沈恪,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那几天,守着她,看着她疼,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我甚至不敢想,如果……如果她……”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恪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些签错的名字,哪里是简单的笔误?那是他极度恐慌和焦虑之下,精神高度紧绷后留下的后遗症。他的潜意识里,全部被“苏晚”两个字占据,以至于在最不需要思考的签名环节,身体本能地背叛了他的理智。
强大如顾晏舟,可以面对任何商业上的敌人和挑战,可以冷静地布局请君入瓮,可以谈笑间让对手灰飞烟灭。但他无法承受的,是苏晚可能受到伤害,是那种可能会失去她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惧。
这次苏晚的旧伤复发,像是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坚硬无比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最柔软、也最不堪一击的部分。
原来,无所不能的顾晏舟,也会害怕。而他的恐惧,只源于一个人。
沈恪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只是恭敬地低下头:“苏顾问现在已经好多了,您不必过于担心。”
顾晏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嗯。”
他知道,那种刻骨的恐惧,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平复,但那份因为害怕失去而产生的、想要将她守护得更好的决心,却将永远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顾晏舟的恐惧,是他强大面具下最真实的软肋,也是他对苏晚爱意最深刻、最不容置疑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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