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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的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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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猩红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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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我是个被酒虫掏空的酒鬼,村里人都说我没救了。

>直到那个游方郎中按住我的肚子:“想活命,就把它吐出来!”

>土方催吐出金线般的酒虫,我竟从此滴酒不沾。

>村里人夸我浪子回头,只有我知道,清醒比醉酒更痛苦。

>三年大旱,村里存酒耗尽,地窖传来诡异的震动。

>掀开酒缸盖的瞬间,我终于明白——

>那酒虫不是病根,而是锁住灾祸的最后一道封印。

正文

那晚,我又像条死狗似的瘫在自家灶房冰冷的泥地上,脸紧贴着酒缸粗砺的缸沿,贪婪地嗅着里面残存的那一丝勾魂夺魄的酒气。肚子里空空荡荡,偏又火烧火燎,仿佛有条滚烫的毒蛇,正用那分叉的信子,一下下舔舐着我的五脏六腑。它醒了,那该死的酒虫又醒了!每一次苏醒,都带着蚀骨的饥渴,非得灌下整缸黄汤才能勉强压住片刻。

灶膛里的火早已熄灭,只余几点暗红的灰烬,苟延残喘地映着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形骸。冷硬的泥地透过薄薄的破夹袄,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可这冷,比起肚子里那条翻腾扭绞的孽障带来的折磨,简直像挠痒痒。

“大能…刘大能!” 院墙外,王老五那破锣嗓子又嚎开了,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个窝囊废,又挺尸啦?你那二亩薄田里的草,长得比高粱还高啦!懒死你算逑!”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更别提张嘴反驳。骂吧,骂吧,村里谁不知道我刘大能是个被酒虫掏空了的废物?田地荒了,屋顶漏了,婆娘翠花那双曾经水灵灵的眼睛,如今看我也只剩下死灰一片。这些,我通通都知道。可知道又顶个屁用?肚里那条虫一闹腾起来,天塌下来我也得先给它灌饱了酒!它才是这躯壳里真正的主人,而我,不过是它寄生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就在我挣扎着想爬起身,再去墙角那破坛子里刮点酒底子的时候,灶房那扇吱呀作响、早已关不严实的破木门,被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哐当”一声踹开了。一股子带着尘土味和草药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地上散落的枯草叶打着旋儿。

一个瘦长的身影堵在门口,背着外面清冷的月光,脸孔藏在深浓的阴影里,只看见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青布直裰。他肩上斜挎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手里晃悠着一根竹竿,竿头挑着块脏兮兮、字迹模糊的白布,依稀能辨出“赛华佗”三个墨团。

“嗬!”来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声音嘶哑,像是砂纸磨过树皮,“好重的酒气!好浓的孽障!这屋里,怕是盘着条成了精的酒龙吧?”

我勉强撑起半边身子,眯着被酒气熏得通红的眼,没好气地嘟囔:“哪来的游魂野鬼…少管闲事…滚!”喉咙里火烧火燎,吐出的字眼都带着一股劣质酒糟的酸腐气。

那人非但没滚,反而一步跨了进来,破草鞋踩在我刚才呕吐的秽物上,发出黏腻的声响。他径直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月光终于吝啬地爬上他半张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直勾勾地刺进我浑浊的眼底。

“闲事?”他嘴角古怪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我‘赛华佗’走南闯北,专管天下奇症怪病!你这病根子,不在酒上,”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戳向我鼓胀如蛙的肚腹,那力道又准又狠,正正戳在我火烧火燎、翻腾最凶的地方,“在这儿!”

“嗷——!”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被他戳中的地方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我像条被扔上岸的鱼,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泥地,疼得眼前金星乱冒,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破夹袄。

“疼…疼死老子了…”我蜷缩着,牙齿咯咯打颤。

“疼?”他冷笑着,那只手依旧死死按在我剧痛的肚腹上,五指如同铁钩,仿佛要穿透皮肉,直接攥住里面作怪的东西,“这才到哪儿?酒虫入腑,蚀骨钻心!你这肚子,就是它的酒瓮!再让它这么喝下去,用不了仨月,你的魂儿都得被它泡烂了,化进酒里喝干抹净!到时候,你就剩一张蒙着人皮的酒囊!”

他的话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我混沌的脑髓里。化进酒里?喝干抹净?那骇人的景象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股比肚子绞痛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酒虫…村里老人似乎提过这邪门玩意儿,说它钻在酒鬼的肚子里,不喝干宿主的命根子决不罢休!难道…难道我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真是那玩意儿?

“想活命吗?”他的脸凑得更近,那双寒潭般的眼睛死死锁住我,不容我有丝毫闪避,“想把这掏空你骨髓、啃噬你精魂的祸根子弄出来吗?”

活命?这两个字像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点火星。我这条烂命,被酒泡得发臭,被村里人戳烂了脊梁骨,连翠花都懒得再正眼瞧我一眼…可蝼蚁尚且偷生,真到了要“化进酒里”的当口,那股求生的本能,还是像垂死的鱼一样猛烈地挣扎起来。

“想…” 喉咙里堵得厉害,我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带着浓重的痰音和绝望的嘶哑,“大师…救我…”

“赛华佗”那岩石般冷硬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极淡、极快的笑意,转瞬即逝。“算你命不该绝,遇上了我。”他松开按着我肚子的手,利落地解下肩上的褡裢,“啪”地一声拍在地上。里面瓶瓶罐罐一阵乱响。

他动作麻利得惊人,完全不像个走街串巷的落魄郎中。眨眼间,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摆在了地上。他从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里,小心翼翼地倒出些粉末,灰的、黄的、黑的,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像陈年的药渣混着腐败的泥土和某种动物的腥臊。

接着,他又摸出个小小的葫芦,拔开塞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猛地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满屋的酒气和秽物的酸腐味。那是种沉淀了无数岁月、混合着污秽与绝望的腥臊恶臭,直冲脑门。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又吐出来。

“呕…大师…这…这什么玩意儿?”我捂着鼻子,脸皱成一团。

“好东西!”他毫不在意,手腕一倾,将那浓稠如墨、气味冲天的液体缓缓倒入碗中,与那些粉末混合。那液体粘稠得如同活物,在碗里缓缓搅动,颜色变得如同腐烂沼泽深处的淤泥。“陈年的夜明砂,混着三十年老坑底刮下来的泥垢,再加上一点…嘿嘿,百岁老旱魃的脚指甲灰,提味儿!”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他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同样脏污的细木棍,在碗里用力搅和着。那团粘稠的混合物发出“咕嘟咕嘟”的怪响,气泡翻涌破裂,散发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熏得我眼泪直流,头晕目眩。

“喝下去!”他把那碗还在冒着诡异气泡的“泥汤”端到我嘴边,语气不容置疑,“一滴不剩!这是‘引路汤’,专引那酒虫现形!”

看着那碗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汤药,闻着那足以熏死苍蝇的恶臭,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可一想到肚子里那条正在啃噬我性命的毒虫,想到“化进酒里”的惨状,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闭上眼,屏住呼吸,像慷慨赴死的囚徒,一把夺过碗,仰起脖子,将那粘稠、冰冷、带着无数颗粒感的“泥汤”猛地灌了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腥臊、腐败、土腥和辛辣的怪味瞬间在口腔里爆炸,直冲天灵盖。那粘稠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一条粗粝冰冷的毒蛇钻进胃袋。胃壁猛地痉挛、抽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翻转!

“呃…哇——!”

根本来不及反应,强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喉咙口一松,胃里所有东西——酸腐的酒液、未消化的食物残渣,连同刚刚灌下去的那碗“引路汤”,混合着胃酸,像开了闸的洪水,猛烈地喷射出来!我整个人俯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干呕,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赛华佗”却毫不意外,他迅速闪开我喷溅的秽物,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呕吐的出口,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如同疾风骤雨,音节古怪拗口,像是某种失传的古老咒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在弥漫着恶臭和呕吐物的狭小灶房里回荡。

吐!拼命地吐!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这剧烈的呕吐从喉咙里生生扯出来了!就在我感觉胃袋彻底掏空、几乎要吐出血沫的时候,一股更加强烈的、完全不属于呕吐感的剧痛猛地从腹中深处爆发!那感觉,就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在我肠子里猛地一刺,随即又像一条活物,被什么东西强行从牢牢盘踞的巢穴里往外撕扯、剥离!

“呃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到极致,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般滚落。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剧痛达到顶点的瞬间,喉咙深处猛地一松,一股粘滑、冰凉的东西混杂在最后一口酸水中,被我“哇”地一声呕了出来,重重地砸在面前那滩混合着酒液、食物残渣和黑色“引路汤”的污秽里。

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只听见“赛华佗”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低呼:“成了!”

他飞快地俯下身,用两根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细长的竹篾片,极其精准地从那滩污物中夹起一样东西。我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模糊的泪水看去——

一条细长的东西,约莫小指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的淡金色,在昏暗的灶房里,竟似乎隐隐透着一层微弱的、不祥的光晕。它软塌塌地垂在竹篾片之间,还在微微地、神经质地扭动着,像一条濒死的怪虫。最诡异的是,这东西一暴露在空气里,那浓烈到化不开的酒气,竟如同有了生命般,丝丝缕缕地从它身上逸散出来,瞬间压过了灶房里所有的恶臭!那是我无比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酒香,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

这就是…盘踞在我肚子里、吸食我骨髓精血的…酒虫?!

“赛华佗”小心翼翼地将这诡异的“金线”移开污物,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口中啧啧有声:“好家伙,养得够肥够亮!这得是吸了多少年的精气神儿…” 他那眼神,不像在看一条刚取出的、令人作呕的寄生虫,倒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的珍宝,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他迅速摸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黑色陶盒,像是某种养蛐蛐的罐子,内壁似乎涂了一层暗哑的釉。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条还在微微蠕动的“金线”放了进去,啪嗒一声,合紧了盖子。那浓烈得醉人的酒气,瞬间被隔绝了大半。

做完这一切,他才似乎想起地上还瘫着一个我。他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什么脏东西,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着点事后的轻松:“行了,祸根已除。肚子还疼吗?”

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肚腹。那火烧火燎、日夜不休的绞痛,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可怕饥渴…竟然真的消失了!肚子里空空荡荡,却是一种久违的、奇异的平静。没有那条虫在翻搅、在嘶喊、在疯狂地索要酒液!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和虚脱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我。

“不…不疼了…”我喃喃着,声音嘶哑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知是刚才呕吐刺激的,还是这突如其来的解脱感太过汹涌,“真…真没了…那虫…没了?”我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他手里那个小小的黑陶盒。

“赛华佗”将陶盒利落地塞进褡裢深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嗯,取出来了。算你命大。”他站起身,掸了掸青布直裰下摆沾上的一点秽物,“记住,从此滴酒不能沾!一口也不行!那酒虫虽离了体,但酒气对它仍是最大的诱惑。一旦你破戒,哪怕只抿一小口,它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味儿,循着你的气息爬回来!到那时,嘿嘿…”他冷笑一声,剩下的话不言而喻,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胆寒。

他不再看我,转身便走,瘦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清冷的月光里,如同一个飘忽的鬼影。灶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瘫在冰冷的泥地上,被浓重的恶臭和呕吐物的酸腐气包围着,身体还在因为剧烈的呕吐而微微颤抖。但我的心里,却像卸下了一座压了半辈子的大山。我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虽然吸进的空气依旧污浊不堪,却觉得无比清新。酒虫…没了!我真的…得救了?

“酒虫真给抠出来啦?” 王老五那张刻满风霜、写满怀疑的脸,挤在我家那扇破败的院门口,浑浊的眼珠子使劲往我身上、屋里瞅,鼻子还一抽一抽地嗅着,似乎想从空气里找出点谎言的破绽。

“可不咋的!”隔壁李婶的大嗓门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抢着替我回答,“你是没瞧见!那郎中走的时候,刘大能这院里院外吐得那叫一个…啧啧!好家伙,那味儿,三天都散不净!可自打那天起,嘿!你瞧他!”她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脸上,“人模狗样了!眼珠子不红了,脸也不肿了,走路腰杆子都挺直溜了!最邪乎的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门口一圈人的胃口,“老张家小子昨天娶媳妇,那么好的高粱烧!硬是没把他刘大能勾了去!你说神不神?”

“神!真神了!”人群里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夹杂着惊叹和难以置信。那些曾经像刀子一样剐在我身上的鄙夷目光,此刻竟奇妙地掺杂了惊奇和一丝丝…敬畏?仿佛我不是戒了酒,而是从阎王殿里硬生生爬了回来。

“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大能兄弟,好样的!”有人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晃了晃。

“就是!以后好好过日子,翠花嫂子也能跟着享福了!”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符合他们期待的、带着点惭愧又带着点新生的笑容。可那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他们只看见我不再烂醉如泥,不再瘫倒在酒缸边像条死狗。他们只闻到我身上没了那股熏人的酒气。他们哪里知道,我肚腹深处那团日夜燃烧、催逼我灌下黄汤的邪火确实熄了,可另一种更庞大、更冰冷、更难以忍受的东西,正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填满了那火烧火燎后的巨大空洞。

我拖着步子走回冷清的院子。翠花在灶房门口剥着豆子,听见动静,飞快地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扫过我的脸,确认我没有醉酒的迹象后,又迅速地、深深地垂了下去,盯着手里那颗干瘪的豆荚,仿佛那上面刻着世上最要紧的花纹。没有欣慰,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习惯性的疏离和…畏惧。她怕我。即使我现在清醒着,她依然怕我。怕那个被酒虫掏空、只剩下暴戾和绝望的刘大能,怕他不知何时又会借着酒劲变回那副狰狞的模样。这冰冷的畏惧,像一根细针,扎在我刚刚感受到一丝暖意的心口。

推开吱呀作响的堂屋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扑面而来。阳光从破窗棂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无数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屋里的一切——墙壁上黄褐色的水渍像丑陋的伤疤,屋顶蛛网密布,缺腿的桌子用砖头垫着,几条长凳歪歪扭扭,唯一像样的那口米缸,盖子歪在一边,里面空空荡荡,缸底只剩一层薄薄的、带着霉点的陈米。这是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在酒虫制造的迷梦里,它曾是我温暖踏实的港湾,是我可以肆意瘫倒的安乐窝。此刻,在冰冷刺骨的清醒下,它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像一具被蛀空了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躯壳。破败,肮脏,家徒四壁。这才是它本来的面目,被酒虫营造的幻象掩盖了太久太久。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羞耻感猛地攫住了我,比任何一次宿醉后的头痛都更剧烈。

我跌跌撞撞走到墙角,那里曾是我的“宝地”,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如今,它们空了大半,东倒西歪,布满灰尘。我下意识地拿起一个最小的空酒坛,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甘之如饴的醇香呢?没有了!一丝一毫都没有了!涌入鼻腔的,只有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腐馊味,混杂着陶土和灰尘的气息,像夏天里捂馊了的泔水!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我猛地丢开坛子,扶着墙壁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酒,那曾经如同生命源泉般的东西,此刻在我清醒的感官里,竟变得如此污秽不堪!可这清醒,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像一把冰冷的锉刀,日夜不停地锉磨着我的神经,将过去酒醉时忽略的、遗忘的所有不堪、所有失败、所有冰冷的现实,无比清晰地、血淋淋地摊开在我面前。

日子像被浸在冰冷的碱水里,缓慢地、蚀骨地熬着。我扛起了锄头,走进荒芜已久的田地,像一头被鞭子抽打着的老牛,沉默地、机械地刨着那些长得比庄稼还高的杂草。汗水浸透破旧的衣衫,在背上结出白花花的盐渍。沉重的农具磨得掌心起泡、破裂,又被泥土和汗水浸得生疼。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挥臂,那被酒虫掏空后又强行塞满冰冷现实的躯壳都在沉重地呻吟。累,一种浸透骨髓的、沉甸甸的疲惫,从脚底板一直压到天灵盖。这累,不同于醉酒后的瘫软,它带着清晰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

偶尔,村里飘过一丝酒香。或许是王老五打了一斤散酒,或许是哪家办红白喜事开了酒坛。那气味,对于现在的我,不再有丝毫诱惑,反而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进鼻腔,瞬间勾起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厌恶。我远远避开,像避开瘟疫。然而,每一次避开那酒气,每一次强压下那生理性的厌恶,随之而来的并非庆幸,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空虚和茫然。我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欲望和目标的空壳,在冰冷的现实里笨拙地挪动,不知为何而活。以前,酒是唯一的念想。现在,这念想断了,前方只剩下望不到头的、灰蒙蒙的苦日子,像这三年里头顶上永远阴沉沉、吝啬雨水的天空。

天,越来越旱了。

头一年,只是田里的收成薄了些。第二年,村口那条养活了几辈人的小河就见了底,河床龟裂出巨大的、狰狞的伤口。到了这第三年,老天爷算是彻底翻了脸。日头像烧红的烙铁,天天悬在头顶,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干渴的土地。云?一片像样的云都没有。天空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死气沉沉的灰白。田地彻底荒芜,裂开的口子能伸进去小孩的拳头。井水一天比一天难打,浑浊得带着土腥味。树皮被剥光了,草根被挖尽了,整个村子像一片巨大的、奄奄一息的枯叶,在灼热的风里发出绝望的呻吟。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泥土的气息,而是一种焦糊的、死寂的味道。人和牲畜都蔫蔫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翳,那是饥饿和干渴共同熬出来的绝望。

“水…水…”隔壁李婶家的小孙子,才四岁,整日整夜地哭嚎,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小脸瘦得只剩下一双无神的大眼睛。那哭声,像钝刀子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啦…真的一滴都没啦…”王老五靠着自家门框,有气无力地对着苍天嘟囔,眼神涣散,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他手里攥着个空瘪的羊皮酒囊,那是他最后的念想,曾经能灌下三斤烧刀子的汉子,此刻连一滴浑浊的井水都成了奢望。酒?那早已是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了。村里的酒,无论是藏在床底的陈酿,还是埋在地下的土烧,早在这无休止的旱魔煎熬下,被一滴一滴、一碗一碗地舔舐干净了。酒气,彻底从这个濒死的村落里消失了。

这天傍晚,一丝风也没有,闷热得像扣在蒸笼里。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干涸的河沟里勉强刮了小半桶泥浆水回来,累得几乎虚脱。刚把那桶珍贵又浑浊的水倒进灶房的大水缸,正要盖上沉重的木盖子,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

我猛地僵住,以为自己累出了幻觉。

但那震动又来了!这一次更清晰,带着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节奏——“咚…咚…咚…” 不是来自脚下松软的泥土,而是…来自更深、更幽闭的地方!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了灶房角落——那个地方!那个曾经被我当作依靠、无数次瘫倒在其旁边的巨大酒缸!它像一个沉默的、被遗忘的黑色巨人,蹲在阴影里,缸口盖着厚厚的、落满灰尘的木板盖子。

“咚…咚…咚…” 那沉闷的撞击声,正是从这巨大的酒缸内部传来!清晰,有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长久地禁锢在那黑暗的瓮中,此刻,正用它沉重而固执的头颅,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着坚硬的缸壁!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我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爬满整个脊背,汗毛根根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回响,几乎盖过了缸里传来的异动!

一个被刻意遗忘、深埋了三年的画面,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猛地撕裂记忆的封尘,清晰地撞入脑海——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黑陶盒!那条被“赛华佗”取走、放进去的、半透明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金线!那个郎中临走时,最后投向我家灶房角落、投向那个空酒缸的、意味深长的一瞥!

“酒虫…酒虫…” 我失神地喃喃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那个名字,那个我以为早已摆脱的噩梦,此刻带着全新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寒意,重新攫住了我!

它不是被取走了吗?它不是被带走了吗?那郎中…他把它…放进了哪里?!

“咚!!!” 缸里猛地传来一声更沉重、更狂暴的撞击!整个沉重的陶缸都似乎随之震动了一下,缸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厚厚的木板盖子边缘,簌簌地落下几缕积年的灰尘。

不能再等了!

一股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某种宿命般的冲动攫住了我,压倒了四肢的冰冷麻痹。我猛地扑到墙角,双手死死抓住那盖在酒缸上的沉重木板边缘!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呛进喉咙,我也顾不上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青筋暴起。

“嗬——!”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掀!

沉重的木板盖子被掀开,翻滚着砸在旁边的泥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扬起大片的尘土。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酒糟、浓烈土腥和某种…活物腥臊的怪异气味,如同沉睡了千年的恶兽吐息,猛地从敞开的缸口喷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灶房!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捂住口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借着灶房破窗外透进来的、昏黄暗淡的最后一点天光,我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颤抖着向那幽深的缸口内望去——没有预想中的巨蟒,没有狰狞的怪兽。

缸底,盘踞着一团东西。

它似乎…长大了?那条曾经只有小指长短、半透明的淡金色“金线”,此刻竟变得如同成年男人的手臂般粗细!它的身体不再是纯粹的半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粘腻的暗金色,上面布满了虬结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微微搏动着,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潮湿的金属光泽。它不再是软塌塌的一条,而是盘踞着,一圈圈堆叠在缸底,像一团巨大而诡异的金色绳结。最顶端,似乎有一个微微的隆起,像一个尚未成形的头颅,在那里缓慢地、沉重地蠕动着。每一次蠕动,都带动着整个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缸壁随之发出沉闷的“咚”声。

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空气惊扰了。那隆起的“头部”猛地转向我这边!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只有一片光滑、粘腻、令人心底发寒的暗金色表皮。但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饥饿、充满了无边怨毒和毁灭气息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身体!

就在我被这缸中邪物骇得魂飞魄散、几乎要瘫软在地的瞬间,一阵极其诡异的声响,从灶房破窗外、从院墙外、从整个死寂的村落四面八方,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那不是风声,不是虫鸣,也不是垂死者的呻吟。那是…一种声音。一种无数牙齿在疯狂地、急促地互相叩击、摩擦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这声音起初细碎而杂乱,如同千万只老鼠在同时啃噬着什么。但很快,它们汇聚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像无数细小的冰雹敲打着枯死的树叶,像无数白骨在深夜里互相碰撞!

一种比看到缸中怪物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脖子,如同生锈的机器,一点点挪到灶房那扇破败的、糊着破烂窗纸的木窗前。

窗纸早已破了大洞。我凑近其中一个破洞,向外望去。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无边无际、浓得化不开的墨黑,沉甸甸地压在整个村落上空。然而,就在这片浓稠的黑暗里,我看到了…光。

不是灯火的光。是无数双眼睛!

在邻居低矮的院墙头,在对面屋子的破窗后,在村道的拐角阴影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那绝不是人眼在夜里的反光!那是一种…妖异的、猩红色的光点!密密麻麻,如同盛夏荒野里骤然升起的、嗜血的萤火虫群!每一对猩红的光点都在微微晃动、急促地闪烁着,伴随着那令人头皮炸裂的、无处不在的“咯咯咯”的牙齿叩击声!

那些眼睛…王老五?李婶?翠花?…是村里的人!那些和我一样,熬干了血肉、耗尽了存粮、早已滴酒不沾的…人!

他们藏在黑暗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饥渴,穿透了黑暗,穿透了薄薄的墙壁,全部聚焦在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我身后,那个敞开的、散发着浓烈怪味的酒缸方向!

我猛地回头,再次看向缸底那盘踞的、蠕动的巨大暗金色怪物。那郎中冰冷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在三年前那个恶臭弥漫的夜晚响起,此刻却带着醍醐灌顶般的、令人绝望的真相,狠狠砸进我的脑海:“一旦你破戒,哪怕只抿一小口,它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味儿,循着你的气息爬回来!”酒虫…酒虫…原来它从来不是我的病根!

它是饵!是锁!是这个村庄、这群被某种更古老、更恐怖的东西寄生的“人”,最后一道封印!那郎中取走的不是祸根,是钥匙!是镇住这口“酒缸”的符咒!他带走了符咒,却把钥匙…把这条饥饿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饵”,留在了这口最深的“瓮”里!

三年大旱,耗尽了一切酒水,也耗尽了压制它们的最后一丝力量。当村里最后一丝酒气断绝,当这锁链失去了维系的力量,当这饵食的气息再也无法被掩盖…

门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的“咯咯”叩齿声,窗外那无数双在黑暗中亮起的、贪婪的猩红眼睛,还有缸底这条因饥饿和怨毒而躁动不安、散发着致命诱惑气息的“酒虫”。

原来清醒比醉酒更痛苦,是因为清醒让我看清了这口瓮,看清了瓮外早已围满的、流着涎水的怪物,也看清了自己…就是那最后一点诱饵!

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面向那口幽深的酒缸。缸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浓烈的、混合着酒糟与活物腥臊的怪味。缸底,那盘踞的暗金色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蠕动的频率加快了,暗红色的“血管”搏动得更加急促,无声的怨毒和贪婪几乎凝成实质,扑面而来。

门外,指甲刮擦木板的“咯吱”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刺耳,像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同时拉扯着神经。院墙外,压抑的、非人的嘶吼和牙齿疯狂叩击的“咯咯”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合鸣,步步紧逼。

我向前挪了一步,靴底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掠过灶台边——那是我平日劈柴用的斧头,厚重的木柄,冰冷的铁刃,在昏暗中泛着一点微光。

杀?杀了缸里这东西?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起。可杀了它,门外那些被彻底激发的“东西”呢?它们会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把我和这个村子撕得粉碎!没有这饵食的气息牵制,它们的疯狂只会瞬间达到顶点!

那郎中的话,带着无尽的嘲讽,再次在耳边炸响:“一旦你破戒…它循着你的气息爬回来!” 戒…我戒的是酒,却从未真正摆脱这“气息”!我本身就是这“瓮”的一部分,是这饵食的一部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混杂着某种近乎荒谬的明悟,猛地攫住了我。原来所谓的“得救”,不过是换了个更深的牢笼。所谓的清醒,不过是提前看清了行刑的日期。

缸底的怪物似乎不耐烦了,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挣,沉重的缸体随之剧烈一晃,发出沉闷的“嗡”声!一股更浓烈的、带着腥甜酒气的恶风从缸口喷出。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绝望、恐惧和某种尘埃落定般死寂的空气,灼痛了我的肺腑。我伸出颤抖的手,不是抓向斧柄,而是越过它,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抚上了那冰冷粗糙的巨大酒缸缸沿。指尖传来陶土粗粝的质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微弱搏动。

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裂。

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黑暗中无数双逼近的、猩红的、贪婪的眼睛。然后,我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攀上了冰冷的缸沿!

粗糙的陶土边缘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刺痛。身体悬空,随即猛地向下一坠!

“噗通!”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浓烈怪味的液体瞬间将我包围!那不是水,更像是某种腐败的油脂混合着陈年酒糟的泥浆,冰冷刺骨,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甜酒气和土腥味。我沉了下去,沉入一片绝对的、粘稠的黑暗。

缸底那盘踞的、滑腻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巨大身躯猛地缠绕上来!那力量大得惊人,像无数条冰冷的铁索瞬间收紧,勒得我骨头咯咯作响,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出!冰冷滑腻的触感紧贴着我的皮肤,上面虬结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血管”传来诡异的温热感。

浓烈的、足以熏死人的酒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口鼻,几乎让我窒息。那隆起的、没有五官的“头部”猛地凑近我的脸!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怨恨、狂喜和纯粹吞噬欲望的冰冷“意识”,如同实质的冰水,狠狠灌入我的脑海!

“呃…” 极度的痛苦和窒息让我本能地挣扎,手脚在粘稠冰冷的液体里徒劳地划动。冰冷的液体呛进喉咙,带着浓烈的腥甜,像灌下了一口混合着铁锈和腐败血液的酒。

就在这濒死的绝望挣扎中,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念头,如同水底最后升起的一个气泡,浮现在意识深处:原来…这才是我的归宿…和我的酒虫…永远地…锁在一起…

滚烫的眼泪,混杂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和一种荒谬的释然,从我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紧紧缠绕着我的、那滑腻冰冷的暗金色躯体上。

就在泪珠接触它冰冷表皮的瞬间——那原本疯狂缠绕、带着纯粹毁灭欲望的巨大躯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极其怪异的感应,如同电流般,顺着那冰冷滑腻的接触点,瞬间传遍了我被勒得快要散架的身体,也传入了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痛苦,也不是怨恨。

那感觉…像是一声跨越了漫长时空的、沉重而疲惫的…叹息?又像是一把锈蚀了千年的巨锁,在锁芯深处,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咔哒”声。

缸底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粘稠中,那怪物隆起的、光滑的“头部”位置,毫无征兆地,猛地裂开了两道细长的缝隙!缝隙深处,骤然亮起两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芝麻粒大小的、猩红的光芒!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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