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层黏腻的薄膜裹在鼻腔里,李默盯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左肋下方盘踞着一条银灰色的龙。鳞片在皮肤下游动时会掀起细密的褶皱,像有人用砂纸反复打磨血肉,痛感从脊椎一路窜到天灵盖。这是他成为d-139的第三个月,也是Scp-021寄宿在他身上的第九十天。
“今天该喂食了。”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推开门,金属托盘上摆着纹身枪和几瓶彩色墨水。李默没说话,只是解开病号服。他记得第一次被押进这间屋子时,那条龙还在之前的宿主身上一个叫陈虎的死刑犯,因为用沾着血的拳头捶打他的胸口,这条银灰色的影子就顺着血痕爬了过来。转移的剧痛让他在地上蜷缩了三个小时,像是整层皮肤被活生生剥下来又缝回去。
纹身枪嗡嗡作响,研究员在他右臂纹了只橘猫。龙影立刻从肋骨下游动过来,鳞片刮过皮肤的触感让李默咬紧牙关。银灰色的龙首张开没有牙齿的嘴,橘猫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后彻底消失。这是唯一不痛的时刻,龙在进食时会暂时停止蠕动,像幅真正的纹身贴。
“它每小时能清理0.6平方米纹身,”研究员在记录板上写字,“比激光清洗效率高多了。要是放在外面,估计纹身店老板得联名举报。”
李默盯着右臂空荡荡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橘猫的温度。他以前在小臂纹过前女友的名字,被龙吃掉的那天,他盯着逐渐模糊的字迹,突然想起分手时她哭着说“你就像块捂不热的石头”。现在这块石头上爬着条活物,日夜啃噬着皮肤下的色素,也啃噬着那些不敢回想的记忆。
每月底的处决日是d级人员的鬼门关,但李默总能活下来。021需要活宿主,基金会的人比谁都清楚这点。他见过其他d级被押出去时的眼神,麻木里掺着点侥幸,就像彩票站里盯着刮刮乐的赌徒。有次他问看守:“如果我死了,这条龙会怎么样?”对方扯了扯嘴角:“它会吃掉你身上最后一点黑色素,然后在停尸房等下一个倒霉蛋。”
转机出现在第三个月的例行体检。负责抽血的护士戴着手套的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龙形纹身,银灰色的影子突然剧烈扭动,李默疼得闷哼一声。护士惊叫着后退,手背留下一道蜿蜒的银痕——龙竟然顺着接触点爬了过去。
研究员们像发现新大陆的殖民者,连夜制定了新的实验方案。他们把李默和另一个d级关在同一间房,要求两人互相殴打直到出现开放性伤口。对面的男人叫王磊,左脸有块月牙形的刀疤,据说以前是帮派打手。
“我劝你别反抗。”王磊活动着指关节,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基金会的人想看我们打架,那就打给他们看。”
李默盯着对方脖颈上的狼头纹身,021在他皮肤下游动得愈发急促。他突然想起资料里写的——龙偏爱吞食其他纹身。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奔涌,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就像有人往沸腾的锅里加了瓢冷水。当王磊的拳头挥过来时,李默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早就藏在手心的碎玻璃划了道口子。
血珠渗出来的瞬间,银灰色的龙影顺着伤口窜了过去。王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条龙在他胸口游走,狼头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李默瘫坐在地上,皮肤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三个月来第一次感受不到持续的疼痛。
但这种轻松只持续了半小时。研究员们破门而入,用电击枪击倒王磊,又在李默的手臂划了道新伤口。当龙再次爬回他身上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转移成功率93%的性行为方式,要不要试试?”监控器里传来研究员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毕竟你们这些d级,活着也没什么尊严可言。”
李默突然想起刚入狱时的情景。狱警把他的头按进马桶,污水灌满鼻腔的窒息感,和此刻龙在皮肤下游动的疼痛惊人地相似。他盯着墙角的摄像头,突然笑了起来。肾上腺素再次飙升,021似乎感受到宿主的情绪,游动的速度慢了些,鳞片摩擦皮肤的痛感竟减弱了几分。
“有种你就进来。”李默站起身,活动着肩膀,骨节的响声里混着龙鳞的沙沙声,“想让我干这档子事,先问问它答不答应。”
银灰色的龙影突然直立起来,像条蓄势待发的蛇。研究员们在监控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传来冷冰冰的指令:“终止实验。d-139送回217-A,加强看管。”
深夜的禁闭室里,李默摸着胸口的龙形纹身。它似乎安静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啃噬皮肤。他想起资料里说的共生关系——龙提升宿主的爆发力,宿主提供生存的皮囊。或许这不是寄生,而是某种扭曲的相依为命。
走廊传来脚步声,是换班的看守。李默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他用指甲在手腕划了道浅浅的伤口,然后假装熟睡。当看守巡逻经过门口时,他猛地扑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臂。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但他死死咬着牙没吭声。银灰色的龙影顺着伤口爬向看守的皮肤,对方惊恐的尖叫被他死死捂住。十秒后,龙彻底转移到新宿主身上,李默看着空荡荡的胸口,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冲出禁闭室,走廊里的警报声刺破耳膜。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腾,乳酸带来的疲惫感迟迟没有出现。他想起资料里的描述——提升压力状况下的爆发力,减少疲乏后遗症。原来那些不是空话,是这条龙留给宿主最后的礼物。
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李默拐进消防通道,楼梯在脚下飞速倒退。他不知道要逃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再回到那个有消毒水味的房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躲进废弃的地铁站。流浪汉们蜷缩在角落,其中一个手臂上纹着褪色的玫瑰。李默盯着那朵玫瑰,突然想起被龙吃掉的前女友名字,想起那些被啃噬掉的记忆,还有皮肤上永远无法愈合的疼痛。
那朵褪色的玫瑰像块浸了水的胭脂,在流浪汉枯瘦的手臂上洇出模糊的红。李默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林溪第一次拉着他进纹身店的样子——她踮着脚趴在玻璃柜上,指着画册里的小雏菊说就纹这个吧,你说过我笑起来像雏菊。那时他总嫌纹身疼,磨蹭了半天才让师傅在小臂纹了她的名字,笔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她攥着他的手说忍忍,以后看到这个就像我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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