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的靴底碾过碎裂的陶瓷，瓮形建筑的穹顶在应急灯的闪烁下泛着青灰色，像一口倒扣的巨棺。他左手按在腰侧，那里的战术服正逐渐硬化，暗金色的纹路顺着肋骨向上蔓延，像某种活物在皮下织网——这是Scp-019“永恒瓮”的印记，被它盯上的生物，最终都会变成瓮底那些凝固着惊恐表情的花纹。
“还有七分钟。”通讯器里传来莉娜的声音，带着牙齿打颤的杂音，“我的右腿……已经动不了了。”
马库斯转头，看见这个刚入基金会三个月的新人正背靠石壁，右腿膝盖以下完全化作半透明的结晶，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像把她的骨骼拆成了无数细小的棱镜。在她身后，另外三名队员早已失去动静，其中两人的上半身嵌在石壁里，眼球凸出，凝固成琥珀里的昆虫，只有喉结还在极其缓慢地起伏，证明意识仍被囚禁在这该死的“永恒装饰”里。
Scp-019的特性档案在马库斯脑海里炸开：该异常为直径约50米的瓮形异空间，进入者会被其释放的模因场捕获，身体组织逐步转化为结晶态，最终与空间内壁融合，成为不可剥离的“花纹”。其核心位于空间几何中心的螺旋状凹槽内，通过吸收生物意识强化自身结构，收容等级Euclid，此前三次收容尝试均以全员覆没告终。
“把914的调节器扔过来。”马库斯扯下战术背心上的挂钩，露出背后的金属箱——那是出发前从Site-19紧急调取的备用方案：Scp-914“万能转换机”的便携模块，能将物体按设定的“粗糙\/精细”程度重组；以及Scp-343“上帝”的发丝样本，据档案记载，其生物能量可短暂中和低阶模因污染。
莉娜挣扎着摸出银色调节器，金属表面已经蒙上一层霜花。马库斯接住时，指腹传来刺痛——他左手的结晶纹路已经爬过手腕，正沿着血管向心脏蠕动。
“019的模因场靠意识锁定目标，”他按下914的启动键，机器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但它分不清‘真实意识’和‘模拟意识’。”
他从战术包掏出另一个金属盒，里面是Scp-105“鸢尾”，这卷薄薄的黑色胶片能记录并复现接触者的记忆片段，投射出的虚影拥有与本体一致的意识波动。马库斯将胶片塞进914的进料口，调至“精细”档位：“莉娜，想你最害怕的东西。”
“什么？”
“越具体越好，”马库斯盯着自己正在硬化的指尖，“019喜欢恐惧，恐惧的意识能量最‘美味’。”
莉娜的呼吸骤然急促，她的瞳孔里闪过火光——那是她档案里记录的创伤：七岁时目睹公寓楼火灾，母亲没能从火场出来。914的出料口弹出一卷泛着红光的胶片，马库斯抓起它塞进放映机，光束穿透胶片，在对面的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像：燃烧的楼道，女人的尖叫，以及一个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的背影。
“就是现在！”
马库斯拽起莉娜，拖着她向建筑中心移动。放映机投射的虚影刚稳定三秒，整个空间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石壁上的花纹开始发光，暗金色的纹路像潮水般涌向那个燃烧的影像——Scp-019的模因场被“虚假的恐惧”吸引，马库斯腰侧的结晶纹路果然停滞了蔓延，甚至有细微的剥落。
“核心在螺旋凹槽下面，”马库斯指着地面，那里有个直径约三米的螺旋状凹槽，凹槽边缘的花纹比别处更密集，其中几具结晶化的躯体保持着攀爬的姿态，手指深深抠进石缝，“上次收容报告说，019的能量从这里溢出，就像……它的呼吸口。”
莉娜突然指向凹槽中心：“那是什么？”
螺旋最深处，有块巴掌大的黑色区域，与周围的结晶格格不入，像被硬生生挖去的一块。马库斯凑近，发现那是块嵌在石缝里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基金会的收容编码——是三十年前最后一次收容行动留下的设备残骸。
“他们试过用914改造019的核心，”马库斯突然想起档案里的备注，“但失败了，因为914的能量会被019的模因场反弹。”他看向手中的Scp-343发丝样本，透明的密封管里，那根银白色的发丝正微微搏动，像拥有自己的心跳。
“莉娜，还记得343的特性吗？”
“它的生物能量能……能‘修正’异常？”
“不是修正，是覆盖。”马库斯撕开密封管，将发丝缠在914的调节杆上，“019的模因场靠意识存在，343的能量能让它暂时‘误以为’这里没有生命——就像给我们披了件隐身衣。”
他将914的进料口对准螺旋凹槽，按下“超精细”档位。机器的嗡鸣突然拔高，像被踩住喉咙的野兽，发丝在调节杆上亮起银白色的光，顺着金属蔓延，在进料口形成一道扭曲的光幕。
“需要有人稳住投影，”马库斯盯着石壁上的火灾影像，那些暗金色纹路已经开始剥离虚影，重新向他们涌来，“莉娜，放映机的线缆快断了。”
莉娜看了眼自己完全结晶化的右腿，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结晶摩擦的脆响：“我以前总抱怨……为什么要背这么重的放映机。”她拖着腿挪向石壁，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按住松动的线缆，“马库斯，你说……那些变成花纹的人，还能看见外面吗？”
马库斯没有回答。他将914的出料口对准那块黑色金属板，发丝的银光突然暴涨，刺得他睁不开眼。在强光中，他看见莉娜的肩膀开始结晶化，暗金色的纹路爬上她的脖颈，但她始终没有松手，火灾影像在石壁上剧烈晃动，却始终没有熄灭。
“就是现在！”
马库斯猛地按下转换键，914的进料口爆发出吸力，螺旋凹槽里的空气被瞬间抽干，那些暗金色纹路像被吸尘器捕获的灰尘，疯狂涌入机器。他感到腰侧的刺痛骤然加剧，结晶纹路突破皮肤，在战术服上绽开蛛网般的裂痕，但343的银光像层薄膜，将那些试图钻入心脏的纹路死死挡在皮下。
“核心在排斥！”莉娜的声音突然拔高，随即戛然而止。
马库斯转头，看见莉娜的半个身子已经嵌进石壁，只有左手还保持着按线缆的姿势，凝固成一尊握着红色线缆的雕像。火灾影像彻底消失，暗金色的纹路失去目标，如同暴怒的蛇群，朝着马库斯所在的位置猛扑过来。
914的出料口喷出淡蓝色的雾气，落在黑色金属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马库斯看见那些三十年前的设备残骸正在重组，破碎的金属片像拥有生命般相互吸附，逐渐形成一个巴掌大的立方体，表面刻着与343发丝相同的银白色纹路。
“还差一点……”他咬碎牙床，尝到血腥味，左手的结晶已经爬过手肘，指尖开始失去知觉。他抓起立方体，朝着螺旋凹槽最深处按去——那里有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孔洞，是019吸收意识的“气门”。
立方体接触孔洞的瞬间，整个瓮形建筑剧烈震颤，暗金色的纹路突然倒卷，像被潮水冲刷的沙画，顺着石壁流回凹槽。马库斯感到腰侧的刺痛猛地消退，结晶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肤。
他瘫坐在地，看着石壁上的花纹在银光中逐渐淡化，那些嵌在墙里的队员轮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飘散的光点。莉娜所在的位置，只剩下半截红色的线缆，落在碎裂的陶瓷片上。
通讯器里传来基地的声音：“马库斯？收到请回答，收容舱已就位。”
马库斯捡起那半截线缆，塞进战术包。914的嗡鸣已经停止，银白色的发丝只剩下焦黑的痕迹，Scp-019的螺旋凹槽里，那个蓝色立方体正微微发光，像颗被封印的心脏。
他抬头看向穹顶的破洞，月光从那里漏下来，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斑。那些曾经被视为永恒的花纹，此刻正在月光中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收容成功。”马库斯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请求……回收Scp-019核心抑制器。”
他站起身，腰侧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已经不再疼痛。在他身后，石壁恢复了原本的青灰色，只有那些深深浅浅的凹痕，证明这里曾囚禁过无数生命。
马库斯走出瓮形建筑时，收容舱的铅门正在缓缓关闭。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巨大的石瓮在月光下沉默矗立，像个被掏空内脏的巨兽。他知道，Scp-019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锁进了自己的影子里，而那些消散的花纹，或许正在某个无人知晓的维度，等待着下一次苏醒。
但至少今夜，光重新照进了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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