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反救赎的始末（48）
即便诸伏高明怀疑森淼月，但作为明面上的“唯一幸存受害者”，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她最终得以离开警视厅的监控，回到了自己那间已显得过分空旷的公寓。
“咔嚓”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森淼月却停下了推门的动作。一股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檀香，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她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客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正闲适地靠在她家那张略显陈旧的老式沙发上。
童磨交叠着双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个似乎是随手从她书桌上拿起的、属于她父亲的旧式铜质书签。
他的眼眸在阴影中流转着非人的光泽，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令人心底发寒的温和笑意。
“警觉性不错。”童磨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森淼月反手关上门，背脊抵着冰冷的门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怎么找到这的？”她下意识地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问题显得如此愚蠢。
童磨果然只是挑了下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明知故问”。
他放下书签，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点，发出规律的、如同倒计时般的轻响。
“别浪费时间了，森同学。”他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你当初是怎么引导日间橘杀了神谷朔的？我需要细节。”
“你不是什么都能推理出来吗？”森淼月立刻呛声，这是她习惯性的防御，带着尖锐的棱角。但她深知，此刻的嘴硬毫无意义。
面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越坦诚，才越有可能在他提供的“庇护”下，瞒过诸伏高明的眼睛。
她走到沙发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下，没有开灯，任由昏暗笼罩着两人。沉默了几秒，她开始讲述，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但眼底深处压抑的暗流却无法完全掩盖。
“一年前，”森淼月开口，目光扫过墙上那些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全家福，“我的父母发现我在计算机上有天赋。他们……虽然平时工作很忙，但很爱我。立刻给我买了在当时承受范围内最顶配的电脑。”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椅套，“但是第二天，他们就死了。警察跟我说是雨天路滑，车祸坠崖。”
童磨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顺着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合照。照片里父母眼中的宠爱和骄傲做不了假。
他淡淡地搭茬，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是假的。他们追查的生物科技公司——幻界科技，当时正在研究某种脑控芯片。”
“而这个公司的社长就是神谷朔的父亲”
“没错。”森淼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淬了冰，“他们因为不接受招安，被灭口了。”她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查到了他们留下的加密记录碎片，关于那个神经介入芯片雏形”
童磨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在组织动手清理的情况下，仅凭自学计算机就能破解组织留下的假监控、追踪到加密碎片……这个女孩的能力和韧性，确实远超预期。
“你能力不错。”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太多褒贬。
森淼月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那算不上夸奖的夸奖：“多谢。”
“神谷家本来想送神谷朔去东京就读，”森淼月继续道，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可惜他烂泥扶不上墙，自傲又舍不得在长野那群跟班面前建立的‘威严’，没去。这正好给了我机会。”
“所以，你参加了他在学校创办的计算机社团，‘创想社’。”
“嗯。”森淼月点头，回忆的闸门打开，“我精心准备，在入社测试中展现的刚好是与社团主题相关、足够格但又不至于锋芒太露的能力，成功加入。第一天，我就发现了社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神谷朔顶着社长头衔，靠着家世和一点小聪明唬人，但真正有技术想法、甚至隐隐瞧不上他的，是副社长日间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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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想社的活动室弥漫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汗味和电脑散热的微尘气息。神谷朔正站在白板前，唾沫横飞地展示着他主导的一个粗糙项目——一个基于简单物理引擎的、号称要“革新”校园跑腿模式的App概念。画面上是简陋的几何图形小人，代码逻辑混乱不堪。
“……所以，只要用户下单，我们的‘跑腿侠’就能通过最优算法，最快接单！未来还可以加入社交功能……”神谷朔挥舞着手臂，享受着社员们习惯性的、带着恭维的点头。他需要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日间橘坐在前排，抱着手臂，精致的眉头微蹙。她上周私下向神谷朔提过一个关于利用校园地图ApI优化路径规划的实用想法，却被对方一句“太基础，没噱头”轻蔑地打发了。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但清晰的声音，在神谷朔慷慨陈词后短暂的冷场间隙，恰到好处地响起在日间橘身侧。
刚入社、安静坐在后排角落的森淼月，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只是跟邻座的同学分享一个随意的看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排的日间橘听清：
“概念挺宏大的，可惜执行细节……”她轻轻摇了下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有点配不上‘社长’的水平呢。如果是日间学姐上周提到的那个利用地图ApI做精准路径优化的想法，可能落地性更强？至少，用户能直观感受到效率提升。”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日间橘的身体瞬间绷直了。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新来的、看起来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学妹。
森淼月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无辜，仿佛只是单纯地发表看法，甚至带着一丝“我说错话了吗”的不安。
然而，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日间橘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创想社本来由她和神谷朔一同创立，可因他家世稍胜一筹，几乎拥有了一票否决权，她作为副社长几乎所有的想法都被否定
神谷朔也听到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狠狠瞪向森淼月：“森同学，刚入社就妄加评论，不太合适吧？”
森淼月立刻低下头，肩膀微缩，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对、对不起，社长……我只是觉得日间学姐的想法很实用……”
日间橘看着森淼月那副“被吓到”的样子，又看看神谷朔那副居高临下的嘴脸，胸中的怒火和不甘瞬间被点燃。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回头，盯着白板上那些粗糙的图形，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一种被当众羞辱、才华被否定的恨意，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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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淼月的声音将童磨从那段精心设计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公寓里依旧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着两人的轮廓。
“我做的，不过是持续地、精准地提供‘催化剂’。”森淼月看着童磨，黑棕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
“放大日间橘的怨恨，强化她对神谷朔无能的认知，让她觉得除掉他，不仅是报复，更是拿回本该属于她掌控的社团、甚至……未来可能继承的幻界科技资源的必要一步。”
童磨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始终未变，但眼眸深处闪烁的光芒却显示出他极高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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