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高奕枫瞬间反应过来,如同被热水烫到了一般,手臂的肌肉条件反射地一松。
“抱歉抱歉,林郁!顾着自己的事,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他一边忙不迭地道歉,一边迅速弯下腰,动作堪称轻柔地将林郁稳稳地放在了玄关的地板上,那姿态仿佛放下的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刚才跑得太急,真的忘了,忘了!你没事吧?吓着了没?”
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和一丝后知后觉的赧然,但那份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林郁双脚落地,身形晃都没晃一下,似乎是已经从先前的惊吓中回过了神。
他并没有立刻回应高的道歉,只是抬手,动作优雅而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在疾风中变得有些凌乱的银白色长发,将它们捋顺到肩后。
整理头发的同时,他还顺手遮挡了一下没被高奕枫发现的自己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高奕枫脸上,以及他那只依旧紧握着扭曲苦无的右手上。
“我没……没事。”
林郁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的惊险逃亡和此刻的微妙尴尬都不曾发生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高奕枫的右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和担忧。
“刚才……谢谢你了。对了,你的手怎么样?那可是真家伙,有没有划伤?”
“嗨,小事一桩!你没什么事就行。”
高奕枫咧嘴一笑,试图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驱散空气中那点残留的紧张和尴尬。
他一边说着,一边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指。
“当啷”一声轻响,那柄饱经蹂躏的苦无掉落在了玄关光滑的木地板上,借着明亮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那副凄惨的模样。
原本笔直的刃身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攥得扭曲变形,如同一条濒死的金属蚯蚓。
锋刃处更是布满了细微的刮擦痕迹,金属光泽黯淡,甚至能看出几处微小的卷刃和凹陷。
这几乎已经是一件报废品了,仿佛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抓住它的那只手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高奕枫这才低头,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掌,仔细端详起来。
掌心宽厚,骨节分明,布满了长期练习和握持武器磨砺出的、厚实而粗糙的老茧,如同覆盖着一层坚韧的天然皮革和护甲。
此刻,在掌心中央,靠近生命线附近的位置,有一道清晰的、被利器高速摩擦挤压留下的白痕。
白痕边缘的茧皮微微翻卷起一点,颜色比其他地方浅淡许多,但并没有伤到最底层的皮肤,所以才看不到一丝血迹。
“喏,你看,我可没骗你哦。”
高奕枫浑不在意地、闪电般地将手掌伸到林郁面前晃了晃,语气之中尽显轻松之意。
“就划破了一点点老茧而已,撑死了也就和被蚊子叮一口差不多。连皮肤都没蹭破,完全不影响明天去鹈茅学院报到,更别说日常的练武了,哈哈。”
他甚至还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以示自己的手依旧灵活如常。
然而,林郁的目光落在那道清晰的白痕上,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他实在太了解眼前这个“武痴”了。
这家伙身体素质强得离谱就算了,对自己身体的忍耐力堪称变态,对疼痛的阈值也高得离谱。
他说“没事”,往往都意味着——“还能动”“还活着”,至于实际伤势如何,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吧。
更何况,徒手硬接高速飞行的金属利器,仅仅只是划破老茧?这听起来本身就有点匪夷所思,即便是他,也有些不大敢完全相信。
“真就只划破一点老茧吗?”
林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信,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高奕枫的表情,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强忍痛楚的端倪。
“你这武痴,逞强也要有个限度。快点,手伸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上前了一步,伸出手就想去抓高奕枫的手腕仔细检查。
“哎,真没事的!林郁,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高奕枫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来,脸上露出无奈又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倒不是怕疼,纯粹是觉得这点小伤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被林郁这么盯着检查,总感觉心里头怪怪的。
“你猜我信不信?小时候你和老爷子他们对练,练得最后的都躺地上了,还一直嘴硬着说自己是喜欢躺着……”
一个坚持要看,一个试图躲避。
而就在林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高奕枫手腕的瞬间,他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
是那个放在玄关角落、容量不算大的竹编垃圾桶。
林郁刚才落地整理头发时,后退了半步,正好踩在了垃圾桶边缘凸起的一根竹篾上。
“唔!”
林郁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重心偏移,眼镜都从鼻梁上滑落了几分。
“喂,你小心点啊!”
高奕枫瞳孔一缩,反应快如闪电,他伸出去想躲避林郁检查的手瞬间改变了轨迹,由缩回变为前探。
强壮有力的手臂如同最可靠的护栏,闪电般环过林郁如女孩子般纤细的腰肢,猛地向自己怀里一带。
“砰!”
一声闷响。
林郁前倾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拉了回来,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高奕枫宽阔而坚实的胸膛。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都微微晃了一下,高奕枫稳稳地站住了,而林郁则完全被他揽在怀中,脸颊甚至隔着薄薄的衣物贴在了高奕枫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内强劲而急促的心跳声。
那是如同擂鼓般的“咚咚”作响,高奕枫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山林气息和淡淡洗衣液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林郁的鼻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玄关处明亮的灯光下,两个十多岁的身影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紧紧相拥。
高奕枫的手臂还牢牢地圈在林郁的腰间,林郁的身体则因为失去平衡和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显得有些僵硬,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揪住了高奕枫胸前的衣襟。
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喵呜?”
不远处的大橘则是歪着脑袋、充满好奇地叫了一声,好像是在说:你们怎么又抱在一起了?你们感情可真好啊喵。
这突如其来的、甚至已经超越了青梅竹马间的紧密接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两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高奕枫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上瞬间火烧火燎,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纤细和那份属于林郁特有的、微凉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刚才抱着人狂奔时只想着撤退,根本无暇他顾,此刻安全了,这紧密的拥抱所带来的冲击力才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部。
男孩子?不不不,这个时候,性别好像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吧?
林郁更是僵在了原地,镜片后的双眸罕见地睁大了,平日里那份冷静自持被瞬间击得粉碎,只剩下纯粹的错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鼻尖充斥着陌生的气息,腰间手臂传来的力量感和热度……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平时的承受范围。
一股陌生的热意也悄然爬上他的耳尖和脖颈,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红色。
这尴尬到极点的姿势仅仅维持了两三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咳……!”
高奕枫如同被电击般猛地松开手臂,动作快得差点把林郁推出去。
他连退两步,将手放到对方的肩膀上,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林郁的脸,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那、那个……你没事吧?没、没摔着吧……那个,脚有没有扭到?”
他有点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先问什么好,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心跳快得爆炸的现场。
林郁也迅速站稳,手忙脚乱地扶正滑落的眼镜,借此掩饰自己同样紊乱的心绪。
他低着头,飞快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襟,银白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微微发烫的脸颊,只露出一点红透的耳尖。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时的声线,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没事,谢谢你……又一次……”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高奕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目光依旧四处游移,就是不敢落在林郁身上。
他感觉喉咙发干,浑身燥热难当,急需降温。
“我、我去冲个澡,跑了一身汗 脏死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地冲向走廊尽头的浴室方向,速度快得差点撞到墙。
“砰!”
一声更响的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哗啦啦急促的水流声——他甚至连衣服都忘了脱,就直接开了冷水。
索性换洗的睡衣提前放在了浴室里,要不然就又要重演之前“坦诚相见”的那一幕了。
玄关处,此刻只剩下林郁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不免有些风中凌乱。
这家伙,咋就这么一个人逃了呢……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浴室紧闭的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如同宣泄某种情绪般哗哗作响的冷水声。
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残留的惊悸,有被救的感激,有对伤势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般的茫然与混乱。
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紧密接触,带来的冲击力甚至还要超过神社外的生死危机。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贴在高奕枫胸膛上的脸颊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滚烫的温度。
“喵呜~~”
大橘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林郁的细长的小腿,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真的疑惑,似乎在问:两脚兽,你和铲屎的又在玩什么奇怪的把戏?要不要带我一个呀喵?
林郁低头看了看黏人的大橘,又抬头望向依旧水声哗哗的浴室门,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那柄扭曲报废的苦无。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即便有着准确的数据,但如此直观的事例体现,无论看多少次,好像都会感受到无比的震撼。
今晚发生的一切,从神社的窥探、诡异的“气”、致命的偷袭、亡命的奔逃,再到这令人猝不及防的意外接触……
这一切就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需要冷静,需要梳理。
拿着苦无,他转身走向客厅的沙发,脚步略显虚浮。
夜,还很长。
而浴室里,冷水冲刷的声音,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
“冷静啊,要冷静些啊,高奕枫。林郁是你的青梅竹马,是你的好兄弟啊,人不可以,但至少不能啊……”
高奕枫这副模样,似乎比林郁也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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