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咸湿的海风灌入座舱，吹拂着凌霄湿透的飞行服，带来一阵寒意，却也让他高度紧张后几乎沸腾的大脑稍稍冷却。成功迫降的肾上腺素飙升效应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肌肉如撕裂般的酸痛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他瘫在弹射座椅上，大口地喘息着，目光却死死锁定在舷梯下那个刚刚做出诡异手势的男人身上。
那手势——五指张开，随即握拳——与之前潜艇上那个身影的动作如出一辙！是巧合？是某种通用的信号？还是…一个特定的标识？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如弓弦。平台上的工作人员行动迅捷而专业，两人一组持灭火器对准尚有余温的发动机喷口，另外几人则开始用便携式扫描设备检查战机受损最严重的左尾翼和起落架，还有人迅速在跑道周围布置了简易的警戒哨位。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但他们的着装普通，没有任何标识，面容也大多平凡无奇，难以分辨。
那个被称为“暗礁”的男子，并没有急于让凌霄下机，只是静静地站在舷梯下，用那双锐利得惊人的眼睛打量着座舱内的凌霄，以及这架伤痕累累却依旧散发着危险美感的歼-20。他的目光在严重受损的尾翼、布满硝烟痕迹的机身以及依旧闪烁着一两个警告灯的仪表盘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评估意味。
“飞刃，感觉如何？能否自行离开座舱？”“暗礁”开口了，声音透过依旧开着的通讯频道和开放的环境同时传来，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个手势只是随意一挥。
凌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和警惕。现在翻脸绝非明智之举。他需要信息，需要评估形势。
“我还好…可以自行离开。”他回答道，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最后的安全带卡扣，忍着全身的酸痛，艰难地从狭小的座舱中站起身。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过度使用的肌肉，带来一阵阵刺痛。
当他踩着机翼，沿着舷梯踏上平台甲板时，脚下传来的坚实触感才让他真正有了一丝脱离险境的实际感。但“暗礁”那双眼睛和那个手势，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感谢你们的接应。”凌霄站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他伸出手，“我是凌霄，代号飞刃。”
“暗礁”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并没有立刻握住，而是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可以叫我‘暗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忙碌的工作人员和这架极其显眼的战机，“你的飞机会被妥善隐藏和进行初步检查。我们需要尽快转移。”
就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快步走到“暗礁”身边，低声急促地汇报：“头儿，初步扫描显示，战机黑匣子和数据记录模块物理连接完好，但自毁装置在剧烈冲击下似乎进入了临界触发状态，常规方式无法安全拆卸。而且，我们检测到极其微弱的、非我方制式的信号源间歇性发射，来源疑似隐藏在左发动机舱深处，可能是某种被动信标！”
凌霄的心猛地一揪！黑匣子自毁装置异常？还有未知信号源？是战损导致的系统错乱，还是…那艘巨舰或者之后遭遇的攻击中，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战机上？
“暗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立刻下令：“立刻屏蔽整个平台区域所有非必要电磁信号发射！启动移动式法拉第笼，准备将关键数据模块整体转移！动作要快！在确定信号源性质和确保数据安全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尝试拆卸！”他的命令果断而清晰，显示出极强的危机处理能力。
工作人员立刻领命而去。很快，一个大型的、可移动的金属屏蔽罩被推了过来，开始缓缓罩向战机的核心部位。
“暗礁”这才重新看向凌霄，眼神中多了一丝深意：“看来，你带回来的不止是数据和一架受伤的飞机。走吧，我们需要立刻谈谈。”他转身，示意凌霄跟上，走向平台后方一处看起来像是旧宿舍改造的低矮建筑。
建筑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坚固和现代化得多，墙壁显然是加厚的，隔音效果极好，一进门就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风声和海浪声。房间不大，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套通讯设备，灯光冷白而明亮。
“坐。”“暗礁”指了指椅子，自己则走到通讯设备前，快速操作了几下，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喝点水。”他扔给凌霄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凌霄接过水，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暗礁”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刚才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我在…”
“暗礁”突然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如炬：“你看到了？在潜艇上？”他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平稳，带上了一丝急促的探究。
凌霄心中一震，他果然知道！“是。在我被击伤后，那艘潜艇浮起，一个人做了和你刚才一样的动作。五指张开，然后握拳。那是什么？”
“暗礁”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凌霄对面坐下，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那个手势，是一个极其隐秘的识别信号。五指张开，代表‘五’，握拳，代表‘零’。‘五零’，是一个代号，也是一个警告。”
“五零？”凌霄皱紧眉头，完全没听说过。
“一个存在于传说中，被认为早已被各国联手清除的跨国界、无政府主义的高科技佣兵组织。他们不接受国家雇佣，只服务于出价最高的私人或神秘财团，专门接手那些国家力量不便直接出手的‘脏活’，尤其热衷于搜集、倒卖乃至劫掠最前沿的军事科技。”“暗礁”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那个手势，是他们内部高级成员在特定情况下确认身份或标记目标时使用的。你看到潜艇上的人做这个手势，意味着两件事：第一，那艘潜艇很可能与‘五零’有关，或者被他们渗透；第二，他们当时不是在攻击你，而是在…标记你。或者说，标记你的飞机。”
标记？凌霄想起那个身影朝着他举起密封筒，然后抛入海中…难道…
“标记我？为什么？那架无人机又是怎么回事？”
“那架无人机，大概率是‘信使’，将你的战机被标记的信息和可能的位置数据发送出去。而抛入海中的密封筒，可能是某种…信标或者信号增强器，用于引导。”“暗礁”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战机上的数据，甚至是这架飞机本身！歼-20的实战数据，特别是与那艘神秘巨舰交战的数据，在黑市上的价格是天文数字！”
一股寒意顺着凌霄的脊背爬升。他以为自己摆脱了台军的追杀，却没想到又被一个更神秘、更危险的组织盯上了！
“你们…又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个平台…”
“暗礁”微微向后靠了靠：“我们是总参x局下属的特别行动处，代号‘暗流’，负责处理战场之外、涉及非常规威胁和高度机密技术的特殊事务。这个平台是我们多个前沿应急点之一。我们监控‘五零’的活动已经很久了，他们最近在台海周边的活动异常频繁。接收到泰山转来的你的求救信号和坐标后，我们判断‘五零’很可能也会介入，所以才主动引导你来此。”
他顿了顿，看着凌霄：“我们原本的任务是确保你和数据安全，并尝试追踪‘五零’的线索。但现在看来，他们动作比我们想象的更快，而且…手段超出预期。那个隐藏在发动机舱的信号源，很可能就是他们留下的后手，要么是之前战斗中某种武器附带的，要么是…在你迫降后，趁乱由我们内部可能存在的鼹鼠放置的。”
内部鼹鼠？！凌霄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消息比被神秘组织盯上更让他感到震惊和寒意！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一名工作人员神色紧张地探进头来：“头儿！不好了！拦截到不明加密通讯，很短促，来源极近，就在平台附近！内容破译了一部分，只有几个词：‘信标已激活’，‘货物在船上’，‘清理者就位’！”
“暗礁”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该死！他们果然来了！‘清理者’是‘五零’内部的行动突击队！立刻启动最高防御预案！所有人进入战斗岗位！通知猎鹰小队，平台遭遇不明身份武装力量威胁，请求空中警戒和支援！”
凄厉的战斗警报瞬间响彻整个平台！
凌霄也瞬间站起，疲惫和酸痛被强烈的危机感驱散：“我能做什么？”
“暗礁”快速从桌下拿出一个战术背包和一把92式手枪扔给凌霄：“你的飞机现在是焦点！拿好这个！跟紧我！我们必须确保数据模块安全转移！‘清理者’的目标很明确，要么抢走数据，要么…彻底销毁它，连同知道它的人！”
两人冲出房间，平台上一片忙碌但有序的景象。工作人员迅速脱下工作服，露出里面的黑色战术背心，从隐藏的武器箱中取出自动步枪、狙击枪等装备，快速占据各个射击点位。那架歼-20已经被大型屏蔽罩完全覆盖，几名技术人员正在试图将整个数据记录模块连同座椅下方的黑匣子一起用特制工具切割下来，装进一个厚重的、带有自毁装置的金属箱里。
海面上，远处传来了快艇高速逼近的引擎轰鸣声！不止一艘！透过渐渐散去的晨雾，可以看到三四艘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高速突击艇，正如同发现猎物的鲨鱼般，破开海浪，朝着平台疾驰而来！艇上站着数十个全身黑色作战服、戴着黑色头盔和护目镜、装备精良的身影，手中的自动武器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猎鹰小队！猎鹰小队！这里是暗礁！遭遇高速突击艇攻击！数量四！人员约三十！装备精良！请求立即支援！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武器！”暗礁对着通讯器大吼。
“猎鹰收到！正在俯冲！锁定目标！导弹 ing hot!” 空中传来猎鹰长机带着呼啸声的回应。
然而，那些突击艇极其狡猾，它们并非直线冲击，而是不断进行着无规则的蛇形机动，并且释放出大面积的烟雾弹，很快海面上就形成了一片浓厚的灰白色烟墙，极大地干扰了空中视野和激光指引！
咻咻咻——！
平台上的“暗流”队员开火了！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高速逼近的突击艇，打在艇身上溅起一串串火花，偶尔有黑衣人中弹跌落海中，但他们的火力同样凶猛！精准的点射和压制性扫射打得平台边缘火星四溅，碎石乱飞，两名“暗流”队员不幸中弹倒地！
空中，猎鹰小队发射的导弹一头扎进烟雾区，传来了爆炸声，但无法确认战果。烟雾严重阻碍了空对地攻击的效果！
“不行！烟雾太浓！无法有效瞄准！”猎鹰长机焦急地报告。
“继续压制！尽量阻挡他们靠岸！”“暗礁”一边还击，一边对凌霄吼道：“数据模块快装好了！你护送的金属箱！那是最高优先级！一旦装好，我们会给你一条快艇，你必须立刻带着它撤离！我们会拖住他们！”
“你们怎么办？”凌霄一边用手枪点射（效果甚微），一边急问。
“别管我们！我们的任务也包括确保数据不落入敌手！快！”暗礁将一个打空弹匣的步枪扔下，又抄起另一把。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人员大喊：“箱子封好了！”
那个厚重的金属箱被从屏蔽罩下推了出来，上面闪烁着绿色的安全锁指示灯。
几乎是同时，噗噗噗！几声沉闷的声响，几枚钩爪带着绳索从烟雾中飞出，牢牢地抓住了平台的栏杆！十几名“清理者”突击队员如同灵敏的猿猴，沿着绳索飞速向上攀爬！他们的速度极快，配合默契，瞬间就翻上了平台，与“暗流”队员展开了激烈的近距离交火！自动武器的射击声、爆炸声、怒吼声和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平台变成了血腥的近距离战场！
“带箱子走！去西侧小码头！那里有准备好的快艇！”“暗礁”将一个烟雾弹扔向冲来的敌人，对着凌霄大吼，同时用一把手枪连续射击，逼退了一名试图靠近数据箱的敌人。
凌霄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一把抓住金属箱的把手（很沉），另一只手握着92式手枪，弯着腰，在烟雾和混乱的掩护下，朝着“暗礁”指示的方向快速移动。
不断有子弹从他身边嗖嗖飞过，打在金属舱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看到有“暗流”队员与“清理者”扭打在一起，同归于尽；也看到有黑衣突击队突破了火力网，朝着他和数据箱的方向冲来。
他一边移动，一边用手枪还击，击倒了一名挡在前面的敌人。箱子很重，严重影响了他的机动性。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平台支架后方的小型码头，一艘引擎已经启动的黑色快艇正随着波浪起伏！一名“暗流”队员正在艇上向他招手！
就在他快要冲到码头边时，突然，侧面一道黑影猛地扑来！速度极快！是一名“清理者”！
凌霄猝不及防，被重重地撞倒在地，手枪也脱手飞了出去！
那名“清理者”骑在他身上，拔出匕首就朝着他的咽喉狠狠刺下！
凌霄拼命用手格挡，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刀尖一点点逼近他的喉咙！
绝望之际，他猛地抬头，看到了对方护目镜下的眼睛——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就像一台杀戮机器。
就在这时！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
那名“清理者”的头猛地一歪，额头上出现一个血洞，身体软了下去。
凌霄猛地推开尸体，看到不远处，“暗礁”举着还在冒烟的手枪，对他大喊：“快走！”
凌霄抓起箱子，奋力跳上了快艇。那名“暗流”队员立刻松开缆绳，猛推操纵杆，快艇引擎咆哮着，如同箭矢般射离了码头。
凌霄趴在颠簸的快艇里，回头望去。平台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和浓烟之中，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持续不断。他依稀看到“暗礁”的身影在火光中闪动，继续战斗着，直到被更多的黑影吞没…
快艇高速远离，平台渐渐变小。
然而，还没等凌霄喘口气，驾驶快艇的那名“暗流”队员突然身体一僵，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胸口插着一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麻醉针！
快艇失去了控制，开始在海上打转！
凌霄心中大骇，猛地回头！
只见快艇的尾浪中，另一艘更小、更安静的电动水下推进器悄然浮出水面！上面骑着一个穿着全封闭潜水服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发射器，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个身影…和潜艇上、以及平台上“暗礁”做出的手势一模一样！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握拳！
他根本不是来救援的！“暗礁”拼死掩护他送出来的数据箱…和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另一个陷阱的目标？！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凌霄的心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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