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冲到榻边,单膝跪地,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急切而异常沙哑,迅速地汇报。
“军师和李丘在守关,我派了人去请乌医老祖给你解毒,你再坚持一下。
西兀军第一次攻城,被打退了!折了他们至少两千人,咱们伤亡不大!”
陆文铮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好……你……和李丘……配合得……好。”
布芙语速极快,像是要把所有情况一口气倒出来:
“他们攻城家伙没齐,是被谷地生那浑蛋骂急了才冲上来的,正好撞咱们刀口上!但现在关下全是人,后续肯定还有恶仗!您得赶紧好起来。”
陆文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微弱的光变成了某种坚硬的、近乎残酷的东西。
他盯着布芙,一字一顿,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布芙……听着……若他们……真拿柔儿要挟……开城,或……退兵……”
他喘息着,积蓄着力量,终于说出那句冰冷彻骨的话:
“……宁可……舍了她们母子……也绝……不能……做有损大夏……之决策……这是……军令……”
布芙猛地抬头,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是悲伤,是愤怒的火苗在窜烧。
她“腾”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虚弱不堪的元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战场上的悍厉和叛逆:
“屁的军令!元帅,你是一军统帅,你顾着你的大局!天塌下来你顶着!”
她指着窗外,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
“我布芙,就是个小将军!我没你那么大的心胸!顾不了那么大的局!那是我夫人姐!她肚子里是期盼多年的孩子,是你陆家的血脉!
仗要打,城要守,可家里人也得护!
连自个儿家人都护不住的仗,打赢了又有什么劲?
老子不管!
他们敢动夫人姐一根头发,老子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西兀搅个天翻地覆!
我倒要看看,谁服了谁?”
说完,她不等陆文铮反应,猛地转身,铠甲哗啦一声响。
转头瞅见陆问那张憔悴的脸,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不用说话,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陆问:阿布,万事小心,城头靠你了。
布芙:陆问,你守好他,他不能死,消息更不能漏出去,这元帅府,靠你了。
走到门口,她停住,背对着床榻,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您好好歇着!城头有我!”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把陆文铮那混合着震惊、痛苦和一丝复杂慰藉的眼神,关在了沉重的门后。
这场短暂的对话不欢而散,却将两人最根本的立场摊在了明处。
一个是被国事、身份压得不得不冷酷的元帅,一个是为情义敢掀桌子的悍将。
三门关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在“大义”和“情义”之间,这个忠肝义胆,悍勇无敌的忠勇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对她而言,有些底线,比胜利和性命更重要。
而重伤的陆文铮,此刻已无力约束这头桀骜的狼崽,他只知道,一旦她决定了,就似倔驴上身,无人能劝住她。
布芙又去看了陆听和陆言,二人一身伤,昏迷不醒,府医说怕是挺不过明日。
布芙仰望西斜的日头,任刀子一样的冷风刮着自己的脸,长叹一口气,容不得她太多时间难过,利落转身,返回城楼,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三门关城楼,天色渐黑,血腥气尚未散尽。
布芙大步流星地踏回城楼,甲胄上的血渍已凝成暗红。
李丘正扶着垛口,远眺关下西兀大营连绵的灯火,眉头紧锁。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带着疲惫:“退了这一波,只是挠痒痒。他们的大家伙,快的话,三四天就该到了。”
布芙站到他身旁,夜风撩起她散落的发丝,目光锐利如刀:
“等他们摆开阵势,这关就难守了,得趁他们立足未稳,先捅他一刀。”
李丘猛地转头看她,眼神凝重:
“你想主动出击?城外是数万大军!凭险据守才是上策!”
“守?守到什么时候?”布芙一指关下,“等他们拿夫人逼元帅就范?等他们器械齐备把城墙砸烂?”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晚,我带人摸进去。”
李丘倒吸一口冷气:“夜袭?太险了!西兀大营不是纸糊的!”
“险也得闯一回!总比等着挨打强。”布芙语速快而清晰。
“两个目的:第一,找到夫人,能救则救,不能救也要探明关押之处;第二,摸清他们的主帅大帐到底在哪儿,看看坐在里面的,究竟是那个所谓的心腹大将铁疯子,还是西兀皇帝本人!”
她看向李丘,眼神灼灼:“老李,守城你比我稳。但摸营、杀人、放火,这是我的看家本事。
你在城头给我准备好,看到他们大营乱起,火光冲天,就擂鼓佯攻,牵扯他们的兵力!”
李丘沉默片刻,深知此举冒险,但眼下局面,被动防守确如等死。
他重重一拍垛口:“好!你要多少人?”
“不要多,只要我的斥候营,再加我的亲卫。”布芙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人少,动静小,才好办事。”
“若是……若是救不出夫人,反而证实了是西兀帝亲征,又如何?”李丘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布芙的手按上了刀柄,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凶光:
“那更好!擒贼先擒王!要是能摸到他的大帐,老子就给他两刀!就算砍不死他,也得让他知道,我北焰军的刀,能架到他皇帝的脖子上!”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分量:
“当然,首要任务是找到夫人,但,若事不可为……我会以大局为重。”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李丘看着眼前这位异性好友,大夏唯一的女将,她身上有种混不吝的疯狂,却也有着一军领袖的冷静和决断。
他最终点头:“我信你。城头交给我,你放心去。何时动身?”
“丑时三刻。”布芙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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