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黑影，如三片不起眼的落叶，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通天坊对面一座茶楼的屋顶。他们收敛了全部气息，如三尊石像，静静地俯瞰着下方那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巨大赌坊。
“好家伙，”萧远压低了声音，咂了咂嘴，“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开赌场的。大隐隐于市，这地方，确实没人会想到，会是霹雳堂和无生楼的秘密据点。”
他说着，眼中已经有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战意。
“不只是据点那么简单。”苏樱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凝重，落在了那四个守在赌坊门口、看似百无聊赖的壮汉身上，“你看他们的站位和呼吸吐纳的节奏，看似松散，实则互为犄角，分明就是一套精妙的合击阵法。而且……他们身上，都有淡淡的硫磺味。他们是霹雳堂的弟子。”
让四名精通合击阵法的弟子来看门，这座“通天坊”，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赌坊那么简单。它更像一个披着赌场外衣的、戒备森严的堡垒。
上官逸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了门口的喧嚣和一层大堂的嘈杂，如同最锐利的鹰隼，径直投向了赌坊那紧闭的、透出些许昏黄光亮的三楼窗户。
以他如今的修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强弱不一、但都远超寻常高手的气息，正盘踞在那座小楼的二层和三层。那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我们怎么办？直接杀进去？”萧远活动了一下手腕，显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是一刀解决不了的。
“不。”
上官逸和苏樱，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苏樱看了一眼上官逸，继续冷静地分析道：“贸然闯入，只会打草惊蛇。而且我们连里面的具体布局、人员数量、机关设置都一无所知。你忘了霹雳堂最擅长的是什么吗？在这种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里，恐怕连每一块地砖下面，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机关。硬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上官逸点了点头，完全同意她的看法。
对付一个能和无生楼进行战略合作的势力，任何纯粹的武力行动，都可能正中对方下怀。
他沉吟了片刻，看着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赌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是赌场，那自然是欢迎‘赌客’的。”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两位伙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苏樱，”他首先看向苏樱，“等一下，你和萧兄先回去。找个地方换掉夜行衣，恢复我们白天的身份。然后，你去一趟城中最大的‘当铺’，我们需要一笔‘本金’。”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那包在百草堂当做“定金”支付出去、又顺手“偷”回来的金叶子。
“这么多？”苏樱接过，掂了掂分量，“你想做什么？”
“做一个合格的赌客，自然需要合格的‘筹码’。”上官逸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而且，我要做的，不是普通的赌客，而是一个……能让赌场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的‘豪客’。”
萧远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你想……去砸场子？”
“不，”上官逸摇了摇头，“我不是去砸场子。我是去……送钱的。”
他顿了顿，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通天坊一楼，接待的是普通赌徒，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正是萧兄你大展身手的地方。你的任务，就是换上我们白天的行头，变成那个憨厚的车夫，进去大大方方地赌。不用赢，只需要输。”
“输？”萧远一愣。
“对，输。”上官逸肯定地说道，“你要表现得像一个刚刚发了横财、嗜赌如命的乡下人。输光了就去换钱，换光了就走。你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就是一个头脑简单、人傻钱多的‘肥羊’。但在此期间，你的耳朵，要听清楚周围每一个赌客、每一个荷官的谈话。”
萧远虽然不解其深意，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行！别的我不敢说，演个傻子输钱，我拿手！”
“而苏樱，”上官逸的目光转向苏樱，“你需要利用你的优势。百花谷的情报网，或许无法直接探知霹雳堂的核心机密，但查出这座‘通天坊’明面上的老板是谁，他有什么喜好，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应该不难吧？”
苏樱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给我一天时间，足够了。”
“好。”上官逸的计划，脉络已经非常清晰。
“你们负责收集外围的情报。而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通天坊那神秘的三楼。
“……我负责敲开通往二楼，甚至是三楼的大门。”
一个时辰后。
通天坊一楼的大堂之内，依旧是人声鼎沸，乌烟瘴气。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身材魁梧、满脸憨厚的黑脸汉子，挤到了最热闹的一张“押大小”的赌桌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瓮声瓮气地吼道：“俺也来玩玩！俺押大！”
正是乔装改扮后的萧远。
几乎是在他入场的同时。
一个身穿青色儒衫，面容清秀，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焦急与落魄的年轻“书生”，领着一位容貌清丽、神情担忧的“妻子”，走进了通天坊。
这“书生”，正是上官逸。而他身边的，自然是一脸担忧、完美融入角色的阿青。
“客官，来玩两把？”一个眼尖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上官逸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大堂一角的换钱柜台前，将一个包裹放在了上面。
包裹打开，露出的，是几件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女子首饰，还有几锭官银。
“死当。”上官逸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柜台后的朝奉看了一眼东西，又看了一眼他和他身后那眼圈泛红、楚楚可怜的阿青，心中立刻便脑补出了一场“落魄书生为筹赌资，不惜变卖妻子首饰”的戏码。
他心中暗笑，又是一只不知死活的飞蛾。
很快，一堆沉甸甸的铜钱和碎银子，被推到了上官逸面前。
拿到了赌资，上官逸拉着似乎还在哭泣的阿青，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张萧远所在的赌桌。
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这座地下堡垒的渗透大戏，就在这最喧嚣、最混乱的赌场大堂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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