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夜色，将城市染上一层稀薄的金辉。街角包子铺的热气袅袅升起，上班族步履匆匆，一切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唯有这间凌乱的出租屋内，时间仿佛凝滞，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惊魂的余味，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期待。
王老五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不是礼貌的“叩叩叩”，而是短促、有力、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他脆弱的心脏上。
他猛地弹坐起来，动作太大牵扯到僵硬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仍有些昏沉的脑袋——诡异的低语、不受控制的坦白、还有那来自李博士的、令人胆寒的“净化”通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本就污糟的背心。
“来…来了…”他嗓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中途还被自己昨晚留下的水渍滑了一下，险些再次表演平地摔。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心脏几乎骤停。
门外站着李博士。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左手提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手提箱，样式简洁，却无端让人联想到手术室或是实验室。没有助手，只有他一人。
王老五颤抖着手，解开门链，拧开反锁。
门开了。李博士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目光如扫描仪般，先在王老五惨白的脸和狼狈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越过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内。
林薇悬在角落，屏息凝神——如果鬼魂需要呼吸的话。她能感觉到，李博士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能量场，并非阳气，也非怨力，更像是一种…被约束的、冰冷的秩序感，将她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微妙地排斥在外。
【检测到未知防护力场，频谱分析中…与‘圣印’能量同源度17.8%。建议宿主谨慎接近。】系统低声警告。
果然有备而来。
“博…博士…”王老五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弓起，像是随时准备挨打，“您…您怎么这么早…”
李博士这才迈步进屋，皮鞋踩在地板上，没发出太大声音，却自带一种压迫感。他反手轻轻关上门。
“清理垃圾，自然要趁早。”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目光再次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地板上那滩已经变干发暗的水渍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来你昨晚过得很…精彩。”
王老五腿一软，差点跪下：“博士！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东西…它突然就…”
李博士抬手，制止了他的语无伦次。他走到那滩水渍旁，放下手提箱，蹲下身，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金属探测仪的装置，前端亮起一点幽蓝的微光。他在水渍上方缓缓移动着仪器。
仪器发出极轻微的“嘀嘀”声，屏幕上有波纹跳动。
“残留活性比预期高。”他自言自语般低语，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支密封的试管和一把小刮刀，极其小心地刮取了一些干涸的痕迹放入试管中密封好。“回收样本完成。”
整个过程冷静、专业，像是在处理一件普通的实验污染物，而非某种超自然的诡异液体。
王老五看得大气不敢出。
林薇则趁机，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施展【低频共振】，目标直指王老五那惊弓之鸟般的神经。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荡开。
王老五猛地打了个哆嗦，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恐慌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比昨晚更甚。他看着李博士冷静的侧脸，那银灰色的手提箱，还有那些专业的工具，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他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这样“处理”我了？
“博士！”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那女人！林薇！她死前是不是还留了备份？！她说没说在哪？！您一定要找到啊！不能留后患！”
李博士正在收拾工具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王老五：“备份？谁告诉你的？”
“是…是…”王老五卡壳了，他哪知道是谁告诉他的，那念头就像自己蹦出来的一样，“我…我猜的！对！我猜的！她那种人，肯定留后手了！”
【低频共振效果显着，但目标逻辑已混乱。情报获取效率降低。】系统点评。
李博士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颅骨，直窥内部那团混乱的浆糊。他缓缓站起身。
“看来昨晚的‘小意外’，对你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语气依旧平稳，却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开始出现妄想症状了。”
“不是妄想！是真的！”王老五急了，那种被无形之手拨动的恐慌感驱使他继续胡言乱语，“她肯定备份了！可能藏起来了！可能交给别人了！博士！我们得找到！不然…不然您也会有危险的！”
就在这时，李博士似乎无意间转头，视线扫过了那面黑屏的电视机。
屏幕漆黑如镜，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以及他身后房间的局部。
就在那一刹那——绝对不超过一秒——屏幕里，他身影旁边的空处，一个模糊的、苍白的、属于女人的面孔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眼神空洞，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李博士的动作瞬间僵住。
哪怕是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再崇尚科学的头脑，在极度专注且神经并非完全放松的情况下，遭遇这种违反常识的瞬间视觉异常，第一反应也绝非冷静。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身体有极其细微的后仰趋势，呼吸似乎停滞了半拍。
虽然下一秒，他就恢复了绝对的镇定，甚至推了推眼镜，仿佛那只是屏幕反光或者眼花了而已。但那一瞬间的凝滞，没有逃过林薇的眼睛。
【目标出现短暂认知失调反应，‘微光显现’奏效。】系统确认。
有趣。林薇心想。这位博士，并非全然无懈可击。
李博士的目光再次回到王老五身上，似乎重新评估着他的状态。“你的精神压力太大了。”他得出结论，语气甚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仁慈”的意味，“需要彻底的休息。”
他弯下腰，准备打开那个银灰色的手提箱。
王老五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仿佛已经看到箱子里装着能让他“彻底休息”的可怕东西！
“别！博士！别！”他尖叫着，几乎是扑过去想阻止，“我不能休息！我得帮您找备份！我知道很多！我对您有用！那个徽章！对！徽章！您碰了之后眼睛会变蓝！还有河里！河里那东西是您让我扔的！我都记得！我能帮您！”
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将昨夜呓语和方才被共振催生出的碎片信息混在一起喊了出来！
李博士开箱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他缓缓直起身，第一次，脸上那副完美的冷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再是短暂的惊疑，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林薇甚至能感觉到，李博士周身那层无形的能量场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他沉默地盯着王老五，看了足足有五秒钟。这五秒钟，对王老五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李博士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轻柔地，摘下了他的金丝眼镜，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
就在他摘下眼镜的瞬间——
林薇清楚地看到，李博士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似乎比常人更深一些，隐约间，仿佛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流光，在瞳孔最深处一闪而逝！
【检测到异常生物能量反应！与‘圣印’、‘核心频率’能量特征部分吻合！】系统警报声陡然尖锐了一丝！
王老五也看到了，他吓得倒退一步，指着李博士的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博士重新戴上眼镜，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状。但他看着王老五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还有用的工具，或是看一个需要处理的麻烦。
那是在看一个…知道了太多、绝不能再留的…死人。
“你说得对。”李博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知道的，确实太多了。”
银灰色的手提箱，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味，从箱缝中飘散出来。
林薇的魂体瞬间绷紧！
真正的“净化”，此刻才刚要开始。
而她的鱼饵，似乎…快要被鱼一口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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